第十六章 骊山之计

    望着伏在大殿中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申姜，褒姒忽然觉得她可怜，原来她不过也是一颗棋子，更是她亲生父亲的棋子，这样看来，她甚至比自己更惨一些。

    于是烽火台上，看到台下申侯在众人之中那伪善的面目，她忽然觉得人生恍若黄粱一梦，有些人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而有些人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却其实还是有些什么的。所以她笑，大笑，将那么多年未能笑出来的，都笑出来，在申侯面前畅快地。她想，既是他的一颗棋子，便要打乱他的棋局，绝不让他得逞。

    于是褒姒对姬宫湦说，她要当王后，要自己的儿子伯服当太子。

    姬宫湦说过，会为她做一切，只要她想要的，一切都会给她。而他，真的做到了。

    幽王废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褒姒为后，以伯服为太子。

    幽王与褒姒从烽火台回到周王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旨。

    酒醉清醒的申姜，等来的竟是那一道废除自己后位、宜臼太子的懿旨。害怕知晓真相的褒姒会因为父母之仇而对付自己与宜臼，申姜立即带着宜臼连夜逃回了申国，求申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宜臼。

    申侯狠狠将申姜掌掴在地，怪其无用，坏了自己的大事，可如今再责怪亦是无用，眼下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补救这局面，万不能叫其他诸侯知道了自己的算计。思虑一番，也算是天助我也，女儿申姜不过是推动了进度，反倒是立了一功。申侯决定借此之计，发动兵变！

    申侯借此时机声讨幽王废后弃太子，联合鄫国、犬戎一齐攻打周国，周国惨败，回到宫中却发现伯服竟被宫人趁着战败混乱之际给偷偷掳到了申国，这才知晓原来那申侯早已狼子野心，从申后寝殿再到整个大周王宫都布满了其眼线贼人。

    褒姒原本只是要报仇，要让申侯所有的奸谋诡计都不能得逞，却不料牵一发而动全身，竟连累了自己的儿子伯服。她跪着求姬宫湦定要将孩子带回，不，索性她也一并前去，与那申侯谈判，其他的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申侯能留下她的骨肉。

    终于，如申侯所料，以伯服为引，成功将那幽王、褒姒引至骊山之下。

    幽王要申侯放过伯服，申侯称可以放过伯服，只是要那周国江山作为交易。幽王看了一眼褒姒，又看了一眼申侯手中的伯服，咬牙切齿应承了这一条件。申侯仰天长笑，即兴附加条件一则，惺惺作态要那姬宫湦亲自、独自前来接回太子伯服。

    姬宫湦又回头看了一眼身旁马上的褒姒，伸手，褒姒见状，亦伸出手来回应他。

    姬宫湦看着泪湿满面的褒姒，这短短数年光阴，求她一笑极难，大多时候她都波澜不惊、看不出她丝毫情绪，可如今，倒是为了孩儿伯服见她日日以泪洗面。随即姬宫湦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掌希望给她多一点支撑下去的力量。两人掌心中皆是温热，一如那夜月下凉亭，他为她煮的那壶热酒，他说过：我是王，却能为你放下尊严，为你做一切，就像手里这杯温酒，我想捂热你冰冷的心。

    临去前，幽王松开她的手，却被褒姒紧紧拉住不愿松开。

    你没有被世间抛弃，从来没有。而我，不会抛弃你，一定不会，往后不管发生任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人。那日姬宫湦曾如此信誓旦旦对她道。

    她艰难开口，一字一句道：你答应过我，不会抛弃我。

    他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不会的。你在这儿等着我，等着我将我俩的孩儿平安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