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
“好傻。”
“大家一起就不算傻啊。”
甘雪凝忽然摊开手:“‘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乎?’”
“‘不若与人’。”黄珊珊见她背诵课文,虽不明其意,想也没想接了下去。
“独傻傻,与人傻傻,孰傻乎?”甘雪凝斜眼瞟她。
“不若……与人。”黄珊珊迟疑地接道。什么傻傻不傻傻?
这回换作甘雪凝得意地笑。
“怎么啦?”
“你也承认大家一起发傻,比一个人发傻更傻。”
黄珊珊脑筋嘎吱嘎吱转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上了这小丫头的圈套。学过中学语文的都知道,“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乎?”是《孟子·梁惠王下》里的句子,意思是“一个人独自欣赏音乐很快乐,跟别人一起欣赏音乐也很快乐,两者相比,哪一种更快乐呢?”回答“不若与人”,意思是“跟别人一起欣赏音乐更快乐”。甘雪凝仿照这句式来了句“独傻傻,与人傻傻,孰傻乎?”意思岂不就是“独自一人发傻很傻,跟别人一起发傻也很傻,哪种更傻呢?”黄珊珊不假思索地说“不若与人”,等于承认“大家一起发傻更傻”。
甘雪凝指着篮球场边连人缝都挤没了的女生队伍:“所以,大家一起喊加油,比一个人发花痴更傻。”
黄珊珊就去捶她。
两人笑闹成一团,引来一个跑出场外捡球的高二男生奇怪的眼光。甘雪凝等那男生奔回赛场,把黄珊珊推推:“好吧好吧,你这么想去,我不拦你啦。”
黄珊珊转恼为喜:“你也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甘雪凝朝小河边望了一眼,“我去摘点桑叶,家里的蚕宝宝快没粮食了。”实验高中的操场看台后面有一条小河,河边有几棵老桑树。黄珊珊知道甘雪凝养了十条蚕,三天两头要去河边摘桑叶。
“唉……”她塌下眉毛,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郑文宇的魅力在你这里可真是撞到墙了。”
甘雪凝轻轻捣了她一拳,猫儿一样灵巧地翻下双杠,朝小河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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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珊珊本来没想去河边的。
从操场看台后头下到小河边,需要经过一道满是软泥的林坡,高跟鞋不是很好走,还会卡上泥巴。而为了显得个子高一点,黄珊珊平时都爱穿有跟的皮鞋,从来不像甘雪凝那样只穿平底球鞋。所以,往常甘雪凝去河边摘桑叶,黄珊珊都是懒得同去的。
可是这天下午,看完郑文宇的篮球比赛,黄珊珊喊加油喊得嗓子冒烟,冲去小卖部买饮料,一摸口袋才发现没带钱包,只得折返回来,去小河边找甘雪凝借零钱。
她爬上高高的看台,沿着最顶端一层的石阶凳走了十来步,就瞅见了下方树影里的甘雪凝——实在是不难找,甘雪凝穿着深红色的卫衣,好像河畔绿林中一颗活动的大草莓。黄珊珊瞄到泥土就发憷,打算冲下面喊一嗓子,把甘雪凝叫上来,就可以不弄脏鞋。然而正当她选好位置,气运丹田的时候,突然发觉下面的景象有哪里不大对劲儿。
耀眼的阳光下,甘雪凝正踮起脚尖,伸手够垂向水面的一根大树枝上的桑叶。河水碧清如镜,倒映出岸上的一草一木、一动一静,可却……咋地没有甘雪凝的倒影?
黄珊珊揉了揉眼睛。
是光线的作用吗?
不可能呀,河水静得没有一丝涟漪,蓝天、绿树,甚至看台上穿着深灰T恤的黄珊珊,都一样不落地倒映在河水里,雪凝衣服那么鲜艳,又离河面那么近,怎么反而倒映不出来?
等等……
虽然没有雪凝的倒影,可是……
河水里,应该出现雪凝倒影的地方,有另一个人影!
黄珊珊微微张开了口:那个人影绝对不是甘雪凝,而似乎是一个男人,坐在漆黑漆黑的巨大椅子上,身上缠绕着数不清的绳索般的东西。
黄珊珊连忙去瞄岸上——岸上并没有这样的人。
那河里的这个影子是从哪里来的?
雪凝的影子又去了哪儿?
黄珊珊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这是不可能的,这违背物理常识!
阳光刺眼加上距离较远,黄珊珊无法瞅清男人的脸,但她能肯定,那个坐在比深渊还黑的巨大座椅上的影子男人,正从水中注视着雪凝。
烈日将看台的石阶晒得滚烫,黄珊珊的脊背上却冒起一阵寒气。
雪凝离水面那么近,她瞧见水里有个人在盯着她吗?她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采桑叶呢?
等等……水面,倒影,镜子?
黄珊珊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冒了个泡。隐隐约约地,她似乎触知到了甘雪凝不愿意照镜子的真相。
黄珊珊觉得自己的膝关节化成了水。
正在此时,水波一颤,河面上倒影男人的眼睛朝她转过来。
黄珊珊退后一步,将手背塞进嘴里,强忍住尖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