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楔子

    “明天可就是冬至了。”

    “冬至啊，山上可得冷起来咯。”宋词一脸犹疑的表情看着远山，语气有些捉摸不定。

    “这里毕竟比不得岱舆山。”我边沏茶，边接着他的话说。

    他这次又是带了他的两个弟子来，那俩小家伙在我的花林里追了几个转，似乎有些累了，小男孩坐在树下不走了，小女孩便一个人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将株山桃花递到我手里，然后扑在我膝上傻傻的笑。我被她扑得手一个哆嗦，将茶盅里的水撒了一点，伸手去拂，便看到茶盅水波倒影里我老态龙钟，鹤发鸡皮的模样。

    “也是”宋词没有注意到我的分神，用拂尘扫了下石桌，一副老神在在的摸样：“你知道，岱舆山是不太下雪的。”见我不说话，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长鱼，你也许久没回岱舆山看看了。”

    远方有鸿雁飞过，响起一阵长鸣。

    “婆婆，你别去岱舆山，山上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膝上的小姑娘仰起头来认真对我说，我笑着没说话，她师父却一声斥责：“浣梓，别胡闹！”

    她从我膝上跳开，冲她师父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我看着她那调皮活泼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些年少的往事，在宋词面前，便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道：“您老这俩徒弟，一个活泼一个沉稳，倒是真让我想一些往事。”

    宋词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半晌才说：“浣梓不是你，璃琅也不是他。”

    “我知道……我只是想他了。”顿了顿，我叹了口气，说：“人都死了，还不准我想想？”

    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辩驳，最后却也只是转过头去看那两个嬉闹的孩子，吞吐道：“你该回岱舆山继续修行，而不是守着这座空山。”

    我笑了笑：“我说好要在这里等他的。”

    宋词侧头看着我，带着一些无奈的语气道：“长鱼，寻常之人一生不过百年光阴，你若放弃修道那终究会生老病死，到了那时候你还如何履行你与他的约定？”

    我曾与那人说过关于等待的誓言，可是现在，我似乎没那么多的精力了，人老了，很多事便不会再执着，拿一辈子来等他刚刚好，长了，我也会没有耐心的。

    见我没说话，宋词也就这么看着我，用他苍老而历经世事的眼睛。直到鸿雁再次飞过山巅，天空开始变得昏暗，他才缓缓地说：“长鱼，是师父对不起你。”

    他走得时候，看了看我手中的山桃花，似乎有些惋惜，最后却也只能转身唤回两个相互追逐的孩子。

    浣梓一身泥的从花丛中跑出来，一脸不舍的对我说：“婆婆，我下次再来看你。”在他身后，那个绯衣少年温和的对我点点头，表示最为简明的礼节。

    他们伴着冬至前一天清晨的雨离开，这场雨冲去了盘桓钟离山三日的云雾，我可能的确是太老了，听着那半山腰牧童的短笛声，在摇椅上已然昏昏欲睡。手中的山桃花枝摇摇晃晃，终于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惊醒了我本翩然而至的睡意……

    我睁开眼，动作迟缓地从椅下捡起那株茶花，忽而间清风吹来，似乎伴着一声轻笑。

    动作一滞，我缓缓转身望去。

    桃花纷飞，那枝桠掩映下的人着一身白衣拂花分柳而来，他一手压下身前的桃花，一手负在身后，就这么悠然地站在桃花枝桠后浅浅笑望，目光清浅柔和。

    我提起裙摆朝他跑去，清风扬起我如瀑的乌丝。时光流转，年华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