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云比新娘子王云水年纪轻,也是合欢谷的记名弟子,分瓜即嫁。去岁四月,夫君死在乌谷城南的山桥上,据传巧拾了一盏五瓣野山阴桔花,遭人觊觎,横尸当场。待陈化领回来看,尸身早被轰塌半边,破破烂烂,其状极惨,王水云一眼便昏死过去,醒时方觉腹内已有遗子,只因悲恸太过,到底一并失了,正是红颜薄命。
九方桃符知道她,不止九方节提过一句半嘴,还因为陈化曾期期艾艾替她求过:这般漂泊无依,不知当否许她入伙进来,他情愿三成分作两成,匀另外一成给自己这个可怜的妻妹。九方桃符随意应承下,左右不碍着她什么,她自然不管他们自家谁多谁少、如何分派。陈化便欢天喜地改立契证,添上王水云一纸,就算她正式有了安身之项。
说来一同经营生计,二人原早该有此一面,只是今日王水云衰服尚未尽除,大喇喇走到婚礼堂前来,直惹得堂上一众宾人频频看个不了,竟未必只为相见罢。
“戴晦之身,不好久居喜堂,不知王大小姐可否随奴家入后~庭小叙?”果然,稍事寒暄,王水云低眉顺目,轻轻侧身,让出门口,邀九方桃符借一步说话。
九方桃符拿眼一扫,不见陈化,也不见陈母。堂上仅余四五阴阳宗人,著半黑半白宗袍,陪客唱喏;间或行走三几合欢谷仙姑,屋里屋外,笑语宴宴。她便抚一抚裙裾,盈盈起身,道一声“请”,一路绕过堂屋,穿两个门洞,同王水云来到二进左厢的小花园子。
“姊夫家里人丁未全,宅院显得格外大些,布局也整齐。只一样,恁的四通八达,内院、外院不分明。如今奴家暂借住里头西厢,平日锁上西进南北的垂花门,轻易不敢出的。今听闻贵客来到,实在心往不已,一时喜难自抑,这才虎着胆子迈过二门,惟乞盼一顾。唐突之处,还望莫怪。”王水云欲引她进厢房少坐,掀帘笑说:“因身有忌讳,难免室中轻简,少不得委屈王大小姐做一回清客。”
九方桃符却寻院中一只圆石墩坐了,摆摆手说:“不必外道。我且在这里坐一坐,就要前头去了。”
王水云只得作罢,屋里捧一口红泥小炉下来,也捡一只圆石墩挨着她斜坐,行云流水烹煮茶汤,忽叹一声道:“说起来,姊夫为人体恤,亲家母心慈,道奴家同阿姊自小一处过活,既知家夫新丧不吉,依然不忍奴一人流离在外;又为宽心,甚至不惜白让自家营生一成与奴家。蒙此大恩,奴实该闭门度日,不当再有他想才是。”
九方桃符挑眉。
王水云不见她问,不由隔着幕离多瞅她两眼,虽不辨细貌,只身段行止便遮不住蒨蒨风流,于是兰花玉指翘扯着绢帕,掩上嘴笑了会子,丰唇再启道:“怪道姊夫常夸王大小姐玲珑灵秀处,不失端方,行事落落处,有沟有壑。今儿奴家得遇真人,瞧见这通身的气度,果叫人心折,方才分晓此言不虚。”
说着,烟眉微蹙,她撇过脸去想一想,回转来,心不在焉拨弄一杆细簪挑火,贝齿轻咬道:“既是剔透明人跟前,奴不敢昏昏暗话相探,如今确有一事……”
“噤声。”九方桃符打断她说,一歪脑袋,望向前院,问她:“什么声音?”
王水云足听一盏茶工夫,疑惑摇头:“奴不曾闻得。”但见九方桃符凝神模样,一时不能开口。
原来是噬灵蜂后那边传来动静。
九方极夫妇齐歇过晌,无事便向院中修整七零八落的栅栏门。二人说着话,商云凤不放心问:“四哥身上如何?这般总不见好,还是延请一位诊灵师进来瞧瞧罢,切莫耽搁了伤势。”
九方极弯腰翻弄满地废木,头也不抬道:“不打紧。那匀木长老急着找人,这一掌并不十分厉害,不过打散些灵气,近日修炼须在聚气上吃点苦头,进阶便好了。”
“再怎样,他也是筑基术人,那一掌袭来你我又不防备,不是桃桃备的香津醴,瞬间补足殆尽的灵气,我们也不能周旋到他耐不得消磨,自行离开。”商云凤想起当时情形,眼皮直跳说:“此番同容家两厢对上,若非晴阵突生变故,一眨眼失掉容家独子踪影,令对方措手不及,咱们恐难全须全尾回来。”
“匀木长老一向手黑心狠,其人是出了名斩尽杀绝的脾性,能从他手下逃出,得亏桃桃早有预见,将晴阵演化临摹成图带了来,不然不折在他手上,也要折在大阵中。”九方极找不到一块像样的材板,便撂开手,直起身说:“容二运气不错,到底赶在界门关闭之前脱阵现身,还觅得七块泥脂藕,又有容家老三珠玉在前,无惊无险稳站鳌头,双生城主府这一辈要脱颖而出。”
商云凤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些凡木,看九方极挥舞青光剑,两下将圆木劈成一条条栅木,“叮叮当当”围出新门,不知是喜是忧:“换作桃桃,亦难说不会技惊四座——她这些年打点全家生计,手上着实有些名堂。只在修炼上,本不当如此艰涩,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九方极沉默半晌,叹道:“她是个有主意的,许另有缘法也未可知,未必拘拘常理。”
商云凤便不再作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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