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奉天到南京要坐上三天两夜的火车,方情礼托火车站的曹站长买了三张卧铺,日本占领了东三省,有条件的人家都携家眷往南方跑,这趟去重庆的火车下午四点出发,又非凌晨,更是一票难求。
曹站长三十出头,之前佳木斯公安局做副局长,刚调来做奉天接了火车站站长的位子。之前的站长打仗的时候吓跑了,至今下落不明,站长的位子空了许久,这才刚刚给了曹定辉。曹定辉小时候曾受恩方情礼,其实不过是当时的曹母病重,家里有没钱,曹定辉没办法只得去偷药材铺的要,小孩子不懂,抓了一把岐黄就跑,还没两步就被铺子老板抓着领子逮了回去,北方男人五大三粗,又看不惯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抓起门边的棍子就要往身上招呼。正巧被下学回家的方情礼看到,揽了下来,询问一番,又帮他抓了药。
事情过去十多年,不想曹定辉竟还能一眼认出,硬是在少的可怜的火车票里挤出来三个卧铺,又是时间顶好的。
下火车已是三日后,舅舅亲自来车站接的人。舅舅名孟磊,比母亲小十多岁,现在南京开了家染布坊,专为织布局和官家太太、富家小姐提供上好的染布,独到的蜡染技术更是在南京城里都出了名的。
“姐,姐夫,累了吧,走,咱先回家,娘在家等着呢。煖煖,晚上舅舅带你下馆子,去韩复兴,我记着上次来,你最喜的就是这韩复兴的鸭子。”
“好啊好啊,舅舅最好了,光是想想都馋的舌根打颤。”
“出息,就你惯着她,吃个饭还去那么大的馆子,家里的桌子盛不了她了。”孟小慧撇了一眼姑娘,接着数落弟弟。
方煖朝孟磊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好了,快走吧,娘还等着。”
车上,方煖扒着窗户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热闹的街景,糖葫芦个大饱满,太阳下反着光,糖人画的生动极了,个个栩栩如生,路边有女孩子的首饰胭脂水粉,大多卖给普通老百姓,公子小姐们谁不去“谢馥春”、“戴春林”,自是瞧不上这街边连个铺子都没有的小作坊里出来的东西。
看着,方煖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前面开车的孟磊开口“舅舅,我下午没事可以去你的作坊里瞧瞧吗?”
似乎没料到小姑娘会对染布技艺感兴趣,孟磊一下没反应过来,待了会儿,朝外甥女笑了笑“可以啊,下午舅舅开车送你”
“谢谢舅舅,舅舅真好。”方煖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黑阎王,嘴甜的时候让人想吃了蜜似的,但要是惹了她也真是鬼见愁。
“惯会拍马屁,刚到就麻烦你舅舅,你别惯着她,这丫头没完没了。”孟小慧斜了闺女一眼。
“不麻烦,我就乐意带着我漂亮姑娘到处溜达,多有面子,是吧,姐夫。”
“那是自然。”与有荣焉。
不多时车子拐进了一条巷子,车子又开了一会,进了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棵一共高高大大的梧桐树,冬季,没了叶子的梧桐树显得更是威武高大。
“到了,西边是娘的屋子,中间是堂屋,英子把我们的房间腾了出来,姐,你和姐夫去住,再旁边是茗茗的屋子,就委屈煖煖煖和她住一起了,不过她不常回来。”孟磊下来了车便领人往屋里走,便介绍着。
“茗茗平日里不回来啊?”孟小慧问。
“读书呢,女子中学,只有休息日回家,平日都是住学校里,她嫌家离得远,懒得回。”孟磊添了茶水递给方情礼。
“英子,英子”孟磊朝院子里喊。
“来了,来了,催催催,鬼追在屁股后面啦?”听到舅母的声音,方煖不由得打了个机灵,还记得上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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