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是个凶神恶煞之人,一个不通情达理之人,一个唯有靠武力威逼才能妥协的人。
越王为他安排了一间宽敞的营帐,并让人准备了饭菜。志鸣饱餐一顿后,被带去见了另外两位长老。简单聊了几句后,他去看杨极的情况。
杨极在达布的精心料理下,正处于一个平稳的恢复期;他的有关穴位上已插上银针。
不愧为神医,达布的针灸术可谓精益求精,每针所到之处精准无误。针灸需要视力的支持,达布的视力是越族所有老人当中最好的,这也是他作为神医的一个独到之处。
经过针灸,杨极的出血已完全止住。一个时辰后,达布还得为他拔针、敷药膏、换纱布,这表示他几乎整夜不能合眼,而明天的族会,他作为长老之一也是必须参加的。
志鸣对达布说:“太感谢你了,老伯。”
达布说:“这是我应该做的。雷将军赶紧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没事。”
“你不休息?”志鸣怕他太累了。
“我今晚就别想睡了,等会还有很多工序呢。没办法,总得有人看着他。”达布早已习惯通宵照顾病人了。
志鸣非常感动,没想到达布竟对一个外人照顾得如此细心、到位。他原以为山越就是一伙强盗,现在他改观了,其实越族就是一个普通的民族,只是为了生存,不得已与吴国为敌。他突然觉得将偷血龙剑的罪名嫁祸给越族是一种罪过,可惜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况且庞统提出这个计划也是为了帮助吴国。所以,为了不连累天谷教,他也只能将此事隐瞒到底了;也正因此,他下定决心,要完成吴越和好这个使命。
当晚,越王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虽然小乔已不在身边,但他想得更多的是民族的去向问题。志鸣的话充分调动了他所有脑细胞的积极性,他此刻脑海里波涛汹涌,犹如刚接受完革命前的暴风雨洗礼。历史、仇恨的记忆不停困扰着他,他重复在想同一个问题:如果和好了,会不会对本族是一种精神上的背叛?对祖先是一种道义上的亵渎?对族人是一种行为上的残忍?
志鸣久久未能入睡,在半夜时分起来了,一方面由于天气凉,另一方面他思绪万千,一些事情令他既渴望又担心。
他走出营帐,仰望星空。不久前,这里还发生着一场激烈的打斗,他用斩魔神剑消灭了武天虎。一闪一烁的星星,就像一团团既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圣火,犹在眼前,却无法触摸。他开始从记忆库中搜索出一些美好的片段来,再次体味人生的乐趣,就像做梦。人生需要遐想,没有遐想的人生是不充实的。
四周一片寂静,大部分人都已入睡,只有少数士兵还在到处巡逻,肩负着守夜的重任。的确,没有这些忠于职守的士兵,其他人就无法安睡,无法享受美梦带来的快感。
借着月光和篝火,志鸣望见远处站着两名昏昏欲睡却只能强打精神的士兵。的确,守夜是很辛苦的。他刚想过去和他们聊几句,忽然又想起了杨极,便往其营帐走去。
进了营帐,他看见杨极身上还插着银针,达布正守坐在一旁,眯缝着眼睛,时刻留意其伤情。
见志鸣来了,达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示意他坐下来。
志鸣坐了下来,问:“老伯,你真的不困吗?”
达布笑了笑,说:“习惯了。将军还不睡?”
“睡不着,心事太多了。”
“将军有何心事,方便说吗?”
“算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你工作好。”
达布点点头,说:“我呆会就要给他拔针、敷药膏和换纱布了。”
志鸣很清楚作为一名大夫的职责,便说:“真的很谢谢你啊,老伯,能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朋友。”
达布看看杨极,又看看志鸣,苦笑了一下。志鸣从其眼神中看到了悲怆。
达布看着杨极说:“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个儿子,长得很像他。”
志鸣一愣,想起了刚才越王讲的故事。
达布说:“他很孝顺我,自从他娘去世以后,我们父子俩便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虽然很苦,但还是熬过来了。”
志鸣聚精会神地听着,虽然已经知道结局。
“后来他死了。”达布说这话时语调很低。
“他是怎么死的?”志鸣明知故问。
“被吴人杀的。那天,他与一班族人到山下埋伏,当吴军的运粮队路过时,便一拥而上,争夺粮食。本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他们杀退了吴军,正准备满载而归,突然一支冷箭射来,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心脏!那是躺在地上的一个未断气的吴军所为!你说,那么多人,为何就他一个死了,老天不公平哪!死神为何偏偏选中了他呢?儿啊……”达布老泪纵横,掩面而泣。
志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看着他被泪水泡红的双眼,志鸣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也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悉心照料杨极了。
达布嚎啕大哭起来,泣不成声;志鸣呆坐一旁,替他难过。
“他死时才二十二啊,一个很优秀的越族射手,竟然枉死在一个将死敌人的箭下,太不值了!呜呜……”
达布用来擦泪的袖子全湿了,志鸣在一旁安慰他。见杨极安静地睡着,志鸣甚至开始有点羡慕了,起码他得到了生理和心理上的暂时休息。
达布的泪泉终于枯干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与吴军势不两立!我发誓要替儿子报仇!”
听了这话,志鸣呆住了。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达布将会阻止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