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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听不见阿墨的哭声。她从阴凉中走出时,换了张轻松惬意的神情,那副神情下掩盖的悲痛,只有她本人知道沉重多少。阿墨走去岸边,俯下身子取水洗脸,顶着通红的双眼笑道:“烂螃蟹,我这次不想回洞庭了。”
阿墨的话语中有几分央求。
谢湖生洒脱道:“不想回就不回,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走走么,这次把你也带上。”
没有行囊收拾,阿墨顺势坐在木台上,望去夕阳在湖面的落影,不舍道:“那等些时辰再走,我这鱼片还没晾好。”
这样的阿墨,貌似还是第一次,没有两人见面时的鸡飞狗跳,言语相驳。唯有落日余晖,满载一湖山色。谢湖生收起一身轻浮,转身悬在湖面,随她一同静看落日黄昏。
金陵天下楼,炊烟正浓。
君不白不敢御剑,从后巷落下身形,蹑手蹑脚朝后门挪去。后巷的菜贩劳作一整日,如摊位上被人挑拣剩下七零八散的果蔬一样蔫巴,没人好奇君不白的窘样。
君不白挪至后门,正是天下楼满客时辰,厨房的喧闹细节隔着一堵厚实的院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君不白先是贴门分辨声响,然后朝门缝渡去一指内力,用御物决轻抬门闩,整扇门都被他用御物决缓缓抬着,生怕开合时弄出一点声响来,期间双手忍不住颤抖。门挤开一条缝隙,君不白沉一口气,纠结片刻,微微探头扫视一圈后院,确认安全无恙后,提心吊胆迈开左脚跨过门槛,足尖灌足内力,与地面相隔几寸悬浮,左右交替,瞬身挤入门内,随手关门上栓,一气呵成,一套行云流水之后,人已安稳停在后院青石上。
“还知道回来!”
厨房锅碗瓢盆交错间传出一道厉声呵斥,厨房灶膛窜得几尺高的火都被那声呵斥吓得缩回灶炉中。
君不白双腿不听使唤,两条腿直直跪倒在地,怯生生喊一声娘,舔着脸笑道:“王家的事一了结,我就立刻回来了,没敢……耽误。”
君不白磕巴着说完,额头已布满虚汗,眼神飘去四周,思量着若是这时娘的烧火棍丢过来,该往哪躲。
想什么便来什么,黢黑的烧火棍从厨房窗户飞来,一棍没留情面的落花流水,伴随苏柔的质问,“路上真得没耽误么!”
君不白御剑跳开,心虚道:“从王家出来去见了叶仙子。”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又是一声君不白怕到心坎的责骂。
一枚竹片打落那棍落花流水,紫衣束身的唐盈捧着竹筐从牛棚走出,帮腔道:“不白好不容易回来趟,收收那你脾气,天底下做母子的哪有你们这样的。他如今也是天下楼的楼主,骂两句解解气就行了,何况叶仙子闭关在即,去看上几眼也是无妨,怎得,未来儿媳的醋你也要吃上一吃啊。”
苏柔抬手收回烧火棍,站在窗前鼓着腮帮,“你这么上心,他过继给你当儿子算了。”
唐盈从竹筐捏起一把草丢去窗口,理直气壮道:“什么叫过继,我给他接的生,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本来就是当儿子养的,我将来老了,还指望他给我养老呢。”
眼见两人呛起嘴,君不白按下身形,朝唐盈躬身行礼,软声喊一声唐姨。
一声唐姨,甜到唐盈心坎,撇下独自生气的苏柔,回头笑道:“你那卧房我早就差人清扫过,今日王家这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不用理会你娘,我跟她相熟这些年,最是了解她,刀子嘴豆腐心。”
君不白被唐盈推着离开是非地,忐忑间独自走去后院卧房。
院中只剩苏柔和唐盈。
苏柔捡起悬在窗台的青草丢进唐盈怀中的竹筐里,迈步走出厨房,怒气不减道:“我刚才管教儿子你插什么话,惯子如杀子你懂不懂。”
旁人怕苏柔,唐盈最是不怕,笑得温柔,“训两句就行了,楼里这么多人,他身为楼主,日后如何在众人面前立威。”
苏柔没了脾气,嘟囔道,“就你懂!”
唐盈蓦然想到什么,用手肘碰向苏柔腰肢,提醒道:“给有情司的聘礼你备得如何了?”
苏柔漫不经心道:“这事全权交给我哥了,他有经验。”
唐盈小声训斥道:“你除了吃,就不能对旁的事上点心,不白跟着你,真是吃了不少苦,名字起得随意就罢了,这婚事你也如此随意。”
苏柔攀上唐盈的小臂,与她贴得更近,亲昵道:“这些年不都这么过来的么,男娃子不用养得那么精细。”
“你啊!”唐盈无言以对,将苏柔从她身上晃掉,走去厨房巡视。
苏柔见没下手之地,落得清净,径直跃上三层楼,大哥苏牧在神农医馆,今夜不会回来。苏柔环视一周,走去楼梯处,三层楼断去的台阶处,浮现一层楼梯,盘旋而上,不见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