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高升,整个县衙都显得喜气洋洋的,县丞、主簿等皆至一堂,主办宴席预备恭送这位老上司。但是与常理不同的是,这里竟然显得冷清。
若搁他处,县官高升,那是举县皆动的大事,有些好事的还会鼓捣民众做一些送万民伞的举动。瞿伦按说在任上的政绩是不差的,并未大张旗鼓,乃至有些保密的意思,实在让人有些不解。
主簿李宗学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县丞赵鸿就有些疑惑,问道:“县尊右迁,理应庆贺,为何仅作小饮?若是通告全县,必有百姓相送。”
瞿伦笑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柳司马郭橐驼之言在耳,我又岂能因私事惊扰百姓?待我去后,再行通告不迟。”
闻言,赵鸿肃然起敬,拱手道:“明府高义,百姓若知,必生钦敬之心。”
瞿伦不做解释,又问道:“二尹忙碌半月,未知河堤如何?”
赵鸿叹气道:“下官虽巡视半月,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县衙无钱,明府又不欲惊扰上官,我也无能为力啊。”
“唉,难为你了,如今天气转霁,想来月余即可退水。所幸未能酿成大害,你也算劳苦功高。”
“下官哪里敢居功?皆是明府几年内多番加固,加之天公垂怜,才未有大祸。”
二人又相互吹捧几句,才算结束。宴罢,瞿伦便让简师爷给各位送上礼物,随后便急匆匆要走。
赵鸿问道:“明府何故如此匆忙?文书说九月前上任即可,明府转任湖广小参,武昌距此不过几日水程,带的江潮退却,再走不迟啊。即便欲拜别上官,也不拘此一二日。”
瞿伦摆摆手道:“公事紧要,刻不容缓。待我走后,二尹当与三尹协力,恭候继任。此间还要安抚百姓,莫要担忧水患。还有前些时日大雨淹田,想来损伤颇多。你等要谨防今夏饥馑,徒伤官德。”
“遵大令教诲。”
“时间不早了,你等回吧,本官这便启程了。”
众人连忙起身,恭送瞿伦。瞿伦也行礼致意,临走,给了李宗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道:“衙署册簿,皆要归档存好,勿要外流。”
李宗学也回报以明白的意思,转而躬身行礼。
见一切布置妥当,瞿伦便去往侧厢,乘车离去。
瞿伦费尽苦心,只当终究有个落幕。却不知,此时的府衙早就被戴珊掌控。知府王璠脱帽面壁,同知和通判熊汲、张叔豫赔罪,并约束衙门官吏,令以保密。
但知瞿伦车马行来告别,戴珊才摸着胡须,肃容对王璠道:“此次还要看你可能将功折罪,若不能行,你且看好你的乌纱!”
王璠连忙应诺,此次无端摊上这等大案,也算无妄之灾。不过其人本就懒政,也合该有此一劫。到任之后,若非听信瞿伦花言巧语,连附廓都未走访,又怎至于今日?
想到此处,王璠只一阵牙痒,只想着要瞿伦人口落地。但戴珊有令,只要将之诓住,莫要离开,他也只能配合。
戴珊布置好,就隐身后堂,遥控王璠等人。
瞿伦进门,王璠便先行笑道:“士悌速来坐下,本府早就念着你该有此一日了。此后凤池争渡,大有可为啊。”
瞿伦没想到王璠竟然这般热情,连忙道:“大尹亲切,倒叫伦手足无措了。只是大尹照拂,乃有今日,是故伦临去之时,不得不拜别大尹。”
“怎么?这便要去?”见王璠似要开口,怕其要说错,张叔豫连忙接口道:“朝廷今次怎如此通情理?竟催促至斯?”
“张公误会,朝廷倒不算催促,只是下官想着王事紧促,不敢稍歇,是故今日便走。”
“诶~士悌如此仓促,倒显得朝廷薄待,依本官看,不妨多留几日吧,待得江汛稍泄,再去不迟。”
瞿伦不想竟有如此变故,进退失据道:“上官虽说如是,但伦常念国恩,不敢听从。”说完,便又察觉到讥讽之意,连忙补充道:“唉,浊身不敢清贵啊,不似诸位文选,蹉跎这半年岁,如今骤升,焉有不急之意?”
“哈哈哈。”闻瞿伦自嘲之言,众人皆是一笑。
瞿伦本以为插科打诨,这事也就过去了,他还准备早点走,以免耽搁大事。
谁知张叔豫却是不依不饶,道:“士悌如此可谓失据,官仪尽抛。若不更正,来日还多苦恼。若事事仓促,不知会平添几多磋磨?来日上官又岂能放心与你?”
“多谢张公教诲。”无奈,张叔豫将话说死,大定不让他速去,瞿伦也只能领命。他只道府衙如此是怕人说闲话,道上官失度,导致下官逃离。如此,便想着稍留一二日,再行离去。
闻听外面挽留瞿伦成功,戴珊也是一笑。他其实很想出去当面看看是何等禽兽面目,但大计为重,也只能暂按心神。只等翦除旁支,诸事顺应,再行会面。
府衙安歇一日,瞿伦是满心的焦虑。
但是不知他可能想过这些年岁下来,又有几多百姓度过不眠之夜?
月暗星朗,空照大江。顺着大江东去,人烟渐密,广厦巍城,渐入眼帘。南京城历经岁月,更添沉重;扬州城舟船桅交,愈显繁荣。
扬州城侧,运河隐藏在黑暗里。但是过往商旅却不敢沉溺在扬州的富庶繁华之中,一日税费,便足五口之家月余口粮,哪里敢于停留?
是故即便是月初的黑暗夜晚,仍然有舟船北上,不敢停歇。
顺着运河北去,高邮、宝应、淮安、徐州,待出了南直地界,便要去往山东,黄河夺淮入海,古济水便脱胎转世。过了济宁,之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聊城、临清之后的河北,却像是睡的深沉,不似江南烟花,长歌当夜。
待到了通州,运河的使命便像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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