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子寻不再如以往那样跟在冬云身后亦步亦趋,走起路来缓慢虚浮了。
现在的子寻每一步踏出,都坚定踏实,脚丫子好似和地面长在一起了一般,身上不自然的生出一种沉凝的气度来。
这样的子寻要是被冬云见到定然要大吃一惊。
子寻来到云镌丹炉之下,这里犹如一座火山口一般,汹涌的火苗舔舐、着云镌丹炉的大肚子,远处数千人踩踏的鼓风机吹来呼呼啦啦的灼烫风气,鼓动着子寻身上的短袍。
距离这么近,寻常人身上皮肤都得裂开了,但这火焰灼热的温度对于子寻来说,似乎影响并不大。
子寻一边近距离观瞧着云镌丹炉上的种种异象,几根粗短的手指在袍袖之中轻轻捏着,来回掐动,不知道在演算着什么。
久久之后,子寻停止了手中的掐动,脸上的笑容更胜,嘿嘿笑道:“半年前将那头敲钟兽给药杀掉,果然是明智之举,原本这一炉丹还要三五天的时间才能出炉,今晚我用这数万火奴贱狗的生命之火壮大炼丹红焰,催逼这一炉丹药,最快六七个时辰就能将宝丹成型,到时候丹炉吐丹,这些回生丹就是掌中之物了!”
子寻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似乎要将身子里面压抑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老子整整装了三年孙子,为的就是这一天!至于冬云你这个蠢蛋,就乖乖的给我当个替罪羊吧!呵呵……”
火光映照之中子寻的脸上阴影不住摇动。
别人都以为他的那对虎牙是用来装点他的圆脸扮可爱的,却不知道,他这一对虎牙是真的用来吃人喝血的!
时辰一晃就是五六个过去,天色已经黑透,这五六个时辰之中,看守们加大了逼迫的力度,抽死了足足上千个火奴,甚至开始有火奴被活活累死,这些尸体全都毫不例外的丢进了火坑之中。
火奴甚至还出现了一次小规模的暴、动,但旋即就被四周的军卒镇压下去,杀了上千火奴之后,剩下的火奴就没了声息,再也不敢反抗了。
方荡竟然还没有被累死,倒不是运气好,而是源于他的一些投机的小聪明,方荡身形终究比别的火奴小很多,藏身在火奴之中转来转去,别人扛两趟木材,他也就扛一趟。
并且方荡专门藏在黄三背后,黄三转来转去,一时间竟然给他蒙混了过去。
再加上他总是敛选细小一些的圆木扛着,多少还能轻松一点,最重要的是,此时方荡的心里燃烧着一团火,只要望一眼那丹炉,方荡的力气似乎就恢复了一点点。
当然,完全靠着精神支撑是没有用处的,方荡此时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了,方荡估算自己若是再不休息,继续扛上两根圆木,他的小命也就差不多了,不被累死也要趴下,结果就是犹如死狗一般被丢进火坑之中。
况且黄三说的明白,用不了多久他们这些火奴不管怎么样都要被丢进火坑里当柴禾烧,早死晚死都没有什么区别。
方荡知道不能再拖了!
方荡以前都是琢磨着怎么逃走,所以没有机会,现在,方荡已经不想逃走了,他的目标是那座烧得发红发亮的丹炉。
方荡将肩头上死沉死沉的圆木丢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颤动一下,方荡推着圆木滚入火海之中,猫着腰的方荡忽然之间在云镌丹炉之前不见了。
方荡那瘦小的身子本就在高大的火奴之中忽隐忽现的,有些特别巨大的圆木,甚至直径都到了方荡的腰间位置。
方荡在数百个扛着巨木的火奴脚底下猫行,被踩了好几脚,终于窜到了墙边上。
在云镌丹炉左右各有一道石条砌成的台阶,台阶最顶处,比云镌丹炉的最顶处尚要高出一线,一道台阶是用来往云镌丹炉里面倾倒药材的,另外一条则是用来观瞧火势收取丹药的。
这两条台阶之下看守并不严密,只有三个军卒守护,不过这火炉边上何等炙热?军卒也并不怎么用心,眯着眼睛打着小盹,真的张开眼睛的话,双目立时就会被炙烤得发干生疼!
这也不怪他们不尽忠职守,实在是那些火奴们从来不会踏上这些台阶。
方荡此时就来到了一道台阶之侧。想要从一身黑甲的剑戟军队包围下逃走,简直如同登天,但来到这些台阶下却完全不是问题。
方荡猫着腰从一名军卒侧面的阴影之中钻过去,直接趴伏在台阶上,随后开始沿着台阶不断的扭动身子,一点点的向上攀爬。
这台阶正好在背光的一侧,所以丹炉下面的火焰越旺,这台阶上便越是显得漆黑一片,方荡犹如一条虫子一般的向上蠕动,只要是肉眼凡胎就看不到他!
子寻依旧站在云镌丹炉之下,一边手指头掐动不休,一边小心仔细的观瞧着云镌丹炉上呈现出来的云纹龟影,还有丹炉上面喷出来的宝光瑞气,这种时候是马虎半点都不成,他也是首次收丹,算了又算依旧不放心。
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子寻冷声发布命令。
随后,四周涌出数千手持弓、弩的军卒来,这些军卒对于小药师的言语半点都不敢违抗。
子寻命令一下,他们便开始朝着云镌丹炉驱赶那些火奴入坑。
与众同行,从众而死,蒙昧众生不过是天地烘炉之中的一把薪柴而已,谁人能够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