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正好。
这样正好。
这样正好。
四个字如同尖锐的石锥戳在我的胸口,我一瞬间有点喘不上气。
于他,于他们而言,确实,“这样正好”。
下午茶之后,日渐黄昏,再去景点是不可能了,我们打算在商店街逛逛,明天再去景点。
商店街其实是一大片的商业区,什么店面都有,我们人多,有男有女,此次也打算分头行动各逛各的,晚饭时间集合。
此处曾是电影取景地,游客很多,也有很多纪念品店,我站在了无趣味的狭窄街道,抬头,目光越过丛丛砖红深灰的斜屋顶,眺望远方哥特大教堂高耸的双塔楼。纵然日色渐薄,高远湛蓝的天光依旧,晃我眼睛。
“我们去河边吧。”我对方刈说。
河边有草坪,树,长椅,有风。堤岸很矮,水面很近,还有成群结队的灰鹅,吱呀乱叫。
游客很多,长椅早被霸占,我们挑来挑去也找不着能坐的地方,草坪易有湿气虫蚁,还脏衣裤,这儿竟连块大石头都没有,实在难办。
我一指远处那高拱砖石桥,“我们去桥上吧!”
花栏桥上有三三两两的游人背对风景拍照,我趴到栏上,脚下碧蓝的河流细浪起伏,风吹来青草、树木与阳光的春天味道,还有灰鹅群呀、呀的叫声。
金色斜照里,好像小提琴与钢琴编织的梦一样。
“柳永说,‘飞云黯淡夕阳间,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我舒然以臂为枕,弯身枕在桥栏,“若能临水与登山,倒觉得正是悲感之中最大的快乐了。”
这样的风,这样的景,这样的心情。
方刈轻轻笑了,那声音听在我耳里是那么轻盈,好似眼前身周那淡金色的流风,长空之上薄纱样的轻云。
我不知道方刈是否会有“悲感”这种无聊的东西。
也许、大概,是有的,吧?
“小怜自然是能做到。”他淡淡地说。
我转转眼珠,望向他,“什么做到?”
“把悲感变成似有若无,从事物里寻找快乐。”
“是吗。”我重新望向涛涛河流,清波涌动,也催动着我的心潮,我感受到了某种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沉大心情,仿佛一团白雾,想要叩开某扇我说不清的门,“嗯,我……很快乐。”
“真的?”
“坐火车很快乐,出来玩很快乐,找到了伯爵红茶的优点很快乐,看风景很快乐,和阿刈一起做上面这些事很快乐,活着——很快乐。”
他是长得足够让人移不开眼,但我还是想要看桥下的水,远处的树,尖耸入云的双塔楼,古老街道上的游人。
我伸直了手指想够他,最后抓住了他的袖口,拉住他,说:“方刈呀——”
“嗯?”他低下头看着我。
“其实我还更喜欢‘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更想‘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呢。”
他嘴角微扬,“因为‘摧眉折腰事权贵,使你不得开心颜’?”
“那当然呀!”我抿抿嘴,“这首诗,听说高中课本里就有。可大家进入社会以后,大众自以为的努力工作、力争上游、实现自我价值,这样种种想法都是人类社会加诸众人头顶的,所以归根结底,不就是‘摧眉折腰事权贵’吗?虽然我没有说这样不好的意思,这是金字塔型社会的本质和绵延的需求嘛。”
“但不能因为这样的客观实际就否认这些诗词文赋的作用。正是因为有它们,社会的未来里才能还有文学家、艺术家、思想家、科学家,否则从小便只知道摧眉折腰事权贵,谁还知道世上有与俗不同的‘开心颜’?教育的本质不是引导人具体去做什么、想什么,而是给他们以选择的可能性,拥有多少知识,才有多少选择的可能。”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在有能力驾驭知识之前,知识只会让你更加困苦’。”
“一定程度的困苦可以激发人的潜能。”
“可有许多文学家艺术家思想家科学家本身就出身贵族啊。”
“因为知识和思想需要相对应的见知作为补充才能真正提升。”
“如此说来,从小教授大家什么‘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其实还提前给大家打了最底的底子,从小培养大家自我纾解的能力。”我猛地撑住桥栏直起身,“等到为了生活不得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时候,这就是最后的自我安慰,让人不会崩溃癫狂以至于做出疯狂事儿的自我安慰。”
方刈摸了摸我的头发,在最后一抹斜阳光里,我看到他嘴角勾了勾。
晚上的安排是火锅和KTV,留学生假期活动标配,当然我可没参加过这种活动,毕竟是需要钞能力的。
啊,怎么听起来这么瑟缩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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