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他摇摇头,将空杯子递还给她,望向她的眼眸已不再盛着惊慌,但仍然有着戒备。
她重新蹲,尝试将双手放上他纤细的肩,他却像吓了一跳,迅速地退开。
“恩白,妈妈没有恶意,只想碰碰你。”她凝望他,眼神专注,口气温柔,“就像爸爸今天抱你姊姊一样,妈妈地想抱抱你。”
他瞪着她,迅速闪烁的眼眸像在问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妈妈喜欢你啊。”她对他微笑,“爸爸一定也曾经抱过你吧?”
他摇摇头。
“为什么?”她难忍失望,“你不想妈妈抱你?”
他再摇摇头。她愣了两秒,脑中忽地灵光一闪,“你是说,爸爸从没抱过恩白?”
他点点头。
她不禁大为震惊,那么疼爱孩子的语莫竟从来不曾拥抱过恩白?怎么可能?难道他……不爱恩白?
可怜的小男孩!难道他一直以来过的就是这种倍受冷落的生活?季海蓝心脏一阵紧揪,突然发现恩白那不合年龄的忧伤眼神或许是因为寂寞。
她心痛难忍,禁不住仲出双手紧紧拥住眼前看来孤独寂寞的小男孩。
“恩白,恩白。”她一声又一声低低唤着,强忍许久的珠泪一颗颗滴落,冰冷的液体刺激着小男孩的颈部。他挣扎着,极力想脱离她的拥抱,嘴里逸出一声声惊慌恐惧的声吟。
恩白在害怕,他竟然害怕自己的母亲!
她一阵心酸,“恩白,别怕,妈妈不会伤害你的。妈妈……是爱你的,好爱好爱你……”她不规则地怞着气,语音破碎,“你不用害怕,不要怕我。知不知道妈妈自己其实也在害怕?妈妈在美国发生车祸,醒来的时候就失去记忆,忘了所有人妈妈忘了你爸爸,忘了恩彤,也忘了你。最可怕的是,妈妈连自己也忘了……”她抱紧他,泪湿的脸颊贴住他的,“恩白,妈妈也害怕,总觉得这一切好象噩梦一样,真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别怕我,求求你,别怕我……”“你做什么|。”
一声怒喝惊醒了几乎陷入歇斯底里的季海蓝。
“放开恩白!”一只冰冷的手捉住她的肩,她肩部吃痛,双手一软,松开恩白。
她扬起螓首,望见一张毫无笑意的脸庞。那容颜清清冷冷,虽美若天仙,却让人看了自脊髓直泛冷意。
“语柔……”
“别叫我的名字!”柏语柔的语声比神情更加冰冷,将恩白自她身退拉开。“你没资格喊我的名字。”
“语柔,我──”
“你这魔女!”她狠狠瞪她,眸中燃着熊熊火焰,“你想对恩白做什么?”
“我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想抱抱他而已。”
“恩自不喜欢你碰他!没听见他抗议的声音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季海蓝低声道歉。
“恩白,你先回房间去。”柏语柔转身命令小男孩,他却踌躇不前。
“恩白!”她再高喊一声,“连姑姑的话也不听了?”
高昂的语音吓着了恩白,也吓着了季海蓝,她立即将眸光调他。
他还是怕她吗?她仔细寻求他眸中是否有一点惊慌,但没有,现在他的眼眸只有纯然的好奇,还有──一点点对她的依恋。
她没看错吗?他真的对离开她有一点点不舍?季海蓝望着他转身离去,强忍出声唤住他的冲动。
“你!”柏语柔凌厉的语气重新攫住她的注意力,“以后少招惹恩白。”
“为什么?他是我儿子──”
柏语柔打断她,“你还好意思自称是?这几年你跑到哪里去了?这种一句话不说就丢下儿女是个母亲应该有的行为吗?”她的情绪愈发激昂,“真不晓得为什么语莫还要带你回来,他该让你在休斯敦自生自灭的!”
季海蓝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柔嗓音,“对不起,语柔,我想从前的我大概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我会改的。”她企求地凝望着这个小姑,“能不能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
“别在我面前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见了就恶心!”柏语柔碎一声,眸光满是嫌恶,“我们给过你机会,结果你回报了什么?”
季海蓝一震,无法承受她那种憎恨的眼神。“我做了什么?”
“你的回报就是一声不响转身就走,让语莫像个疯子似的找了你好一阵子!让两个小孩看着他们失魂落魄的父亲,不知所措!”
语莫普找过她?当她离开他的时候,他曾找过她?季海蓝大为震惊,她一直以为那时候他们夫妻的感情必早已陷入冰河期,没想到语莫当时竟还是在乎她的!她茫然冻立原地,心内五味杂陈,情绪纷乱,难以厘清。
“他找过我……”她喃喃低语。
“他根本就不应该找你!”柏语柔嗓音尖锐高亢,射向她的眼神就像一束火焰,威胁着要将她烧为灰烬。“你根本就不应该回来!你没资格以语莫的妻子、孩子的母亲这个身分回来!你知不知道,这几年都是我在照顾两个孩子的?恩彤、恩白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为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没权利就这样轻易夺走他们对我的信赖……我才是他们的母亲!我才是真正关心他们、爱他们的人,不是你!”她愈说愈激动,眼神几近狂乱,不停挥动的双手像某种魔爪逼向季海蓝,“你不能就这样大刺剌地回来,顺理成章地从我身边抢走孩子们,更没资格从我身边抢走──”
一双手自柏语柔身后环住她,定住她颤抖不已的身躯。“小姐,你冷静一点!”
是李管家,她不知何时察觉了厨房的异常动静,赶来探视。
季海蓝看着她轻声细语,温柔地抚慰陷入激狂状态的柏语柔。说也奇怪,在她婉转低语声中,语柔果然渐渐恢复平静,原先激烈扭曲的脸庞重新恢复冷淡清丽。
“扶我回房,李管家。”她静静一句,又是那个美丽平静的柏语柔,刚刚的一切彷佛没发生过似的。
“是。”李管家低应一声,不具善意的眼眸扫过季海蓝后,便扶着小姐离去。
季海蓝怔怔地凝望两人的背影。
一个人竟可以一下子冷漠有如冰霜美人,一下子爱娇有如调皮女孩,一下子又狂乱有如复仇恶魔……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她盯着柏语柔的背影,全身忽地窜过一道冷流,不觉发起抖来。
好可怕……她环顾四周,在眸光触及窗外因风而摇动的陰暗树影时禁不住更加惊惧,额头也泛出汗珠。
柏园,这座隐于山间、像是世外桃源的美丽居所,为何在入夜后会显得如此陰森可怕?就连里围住她身子的空气彷佛也格外陰寒……但即便是再漫长的夜晚,终究有结束的时候。当白日重新降临柏园,灿烂的天光自餐厅落地窗泻入时,昨晚的一切更仿佛像一场梦一般。
季海蓝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一角,对意图服侍她用餐的晓月微微一笑。
“谢谢你,我自己来行了。”她接过女佣手中的咖啡壶,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晓月似乎有些讶异她的举动,愣了一会儿,“我替太太加糖跟牛奶──”
“不用了,我这样就可以了。”她举杯就唇,轻啜一口黑咖啡,禁不住赞赏,“这咖啡煮得很棒,很香浓。”
“太太──”
季海蓝终于察觉她讶然的神情,“怎么了?”
“太太从前绝不喝黑咖啡的,而且一定要加三匙糖,一点牛奶。”
这样小小一杯咖啡要加三匙糖?她是在喝咖啡还是糖水?
她不自觉自唇间逸出一声低笑,然而这笑声在接触到餐厅内众人愕然的眼光后便忽然停歇了。
她不安地扫视众人,“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现在喜欢喝黑咖啡?”柏语莫首先开口。
她喜欢喝黑咖啡吗?她倒没想过这问题,只是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喝下去,而且滋味也不错,并不会有特别苦涩、难以入口的感觉。
“看样子在美国三年确实改变了你一些生活习惯。”他越过长长的餐桌凝望她,若有所思。
从前的她绝不可能咽得下黑咖啡,也绝不可能亲自倒咖啡,更不可能对那些她认为生来就该服侍她的下人道谢,或者在用餐时轻笑出声。
她──似乎有些变了。
而他不否认自己喜欢她这种改变。
柏语柔注意到瞬间弥漫整间餐厅的微妙气氛,她注意到柏语莫注视季海蓝的眼神不再满是厌恶,那里头掺杂了某种崭新的东西,某种她绝不愿意明白的光芒。她转向兄长,试图引走他定在那女人身上的注意力。
“语莫,今天我跟你一块儿去律师事务所。”
柏语莫收回视线,挑了挑眉,“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去?”
“嗯。恩白的保母今天就会回来上班,我想不必我再陪他了。”她巧笑嫣然,“想想我也该回去整理整理了,这几天你少了我这个助理肯定也不大方便吧。”
“那倒也是。有些档案莫不晓得你归在哪里,汪秘书总要找上半天。”
“所以-,我也该回去帮帮她了。”
“好。”柏语莫点点头,转向侍立一旁的管家,“李管家,赵小姐说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是下午吧。”
“那她回来以前恩白就麻烦你费心了。”
季海蓝听着他们的对话,有股冲动想插口说她可以照顾恩白,毕竟她是他的母亲……但她忍了下来,直觉这样的宣称必会招来麻烦。
“恩彤,吃饱了吗?”柏语莫问坐在他左手边的女儿,“爸爸送你去幼儿园。”
“吃饱了。”相恩彤一口饮尽玻璃杯中剩余的鲜奶,“我们走吧。”“嗯。”他随着女儿站起身来,牵着她的心手就要往门外走。
“等一下,语莫。”柏语柔喊住他,“你的领带没打好呢。”她仔细替他整理灰色条纹领带,端详了好一会儿,方展露一抹满意的微笑,“这样才象话。”
季海蓝望着他们,一股莫名的酸意泛上心头。这样亲昵的举动该是属于一个妻子的专利吧,她凭什么靠他如此之近,又笑得如此粲然?
她蓦地蹙眉,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柏语柔是语莫的妹妹啊,就算对兄长有这种亲密的举动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何必嫉妒?但是──是她多心了吗?她总觉得柏语柔唇边那抹微笑充满了占有性,在语莫不注意时瞥向她的眸光又彷佛是某种示威,彷佛在对她宣告这男人的所有权属于她──天!她在想什么?柏语柔是他妹妹啊,是孩子们的姑姑。
可是,当她透过落地窗看着他们一人一漫牵着恩彤的小手穿过庭园,却仍忍不住有种错觉,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而恩彤正是他俩的孩子。
恩彤和语莫笑得那么开心,而那笑容却不是针对她。他们就那样离开餐厅,甚至没有向她打声招呼。
她真的嫉妒!握住咖啡杯的指关节也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多么可笑啊!她竟跟自己的小姑吃醋。
季海蓝低垂眼帘,藉以掩饰自己的情绪,不愿令佣人察觉她内心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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