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她,可是她能力很强。
他讨厌她,可是他所有的经商手腕都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他讨厌她,可是当他有困难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她。
他想打倒她,然而却又不是真的想看到她脸上骄傲的表情被击溃。她对他来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是他最后想征服的目标。
也许他终究不是个好战分子,从来没想过要去争取台湾第一±界第一什么的头衔。他只是不喜欢仰人鼻息,不想要再度尝到求助无门、被一文钱逼上绝路的滋味。他沉迷于工作上的成就感,并不表示他想成为最顶尖的那个商人。
他宁愿姚子望是个讨厌的朋友,也不想要把她当成厉害的敌人。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连清舞都已嫁作人妇,这些年与他一路走来的,就只有姚子望…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们的关系如此紧密,成了彼此的依偎与信赖。合伙人的关系,他承认;朋友的关系,他也承认;然而要说到恋人关系,不免还是觉得别扭。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清舞那一类温柔体贴的女子…就跟全天下男人会选择的那样。他也的确是的,一直都是,所以他拒绝强势的赵冠丽、对娇贵又骄气的富家千金们敬而远之,当然还有那些充满事业心的职场女强人他也是敬谢不敏的。可是他却没有拒绝姚子望,太糟糕了,这个姚子望!
她强势,她傲气凌人,她又是富家千金,更是个女强人。
唉…
可是,他们有七年的牵绊,他对她的观感是好恶交杂的厘不清。当他无意中窥探到她脆弱的一面后,发觉她在事业之外,也不过是个凡人,而这个凡人的问题还很大…她不在乎自己、不爱别人也就算了,甚至连自己也不爱。
绑来,她把对爱的渴求投注在他身上,却还是学不会爱自己。于是他开始好奇,是怎样的环境让她变成这样?她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权势是她唯一可以依恃的。
“老板,您觉得我们这样做好不好?就是…”工安主管终于综合了所有意见后,开始向程雪歌汇报。
程雪歌收摄心神专心听着,并且同意交由工安主管与信息组合作,把这件事情搞定。
这件事情,姚子望果然没有插手。她是个重然诺的人,虽然不高兴被他威胁,但一旦同意不插手,就不会在私底下动手脚。
拿自己的安危来威胁她,居然真的可以威胁到她,每每想到此,程雪歌都忍不住想笑。她喜欢他,很喜欢他!而这,令他莫名觉得愉悦,心情总是大好。
姚子望难得的与弟弟聚餐。
近中午时,姚汇恩突然跑到她的办公室找她,要求她排开所有事,陪他少爷去吃饭。姚大少爷为所欲为惯了,从来不觉得要别人调整时间配合他有什么不对。姚子望没有拒绝,如少爷所愿的挪开繁重的公事,带他到指定非去不可的超高级日本料理店用餐。因为没有预先订位,于是没有包厢可坐,要不是姚子望与餐厅老板相熟,他们势必得在外头饿肚子,苦等位子。
“还不错嘛。不过我在日本吃过更好的!”姚汇恩一点也不客气的大啖美食,尤其黑鲔鱼生鱼片已经吃光第三盘了。
姚子望吃得不多,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意,也不问他想要什么、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就由着他吃。
等吃得七分饱了,姚汇恩果然按捺不住的说了:“四姊,我给你带来一个情报。有人跟老爸说你最近在跟程雪歌同居。还有,听说有个狗仔记者拍到了程雪歌从你住处开车出来的照片,下星期三会出刊。”
“哦,这样呀。”她还是笑,没什么反应。
“你别装作不在意。老爸很生气,好象考虑要教训你,搞不好会把你调到非洲去开发业务。”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姚子望递过菜单。“要不要再多点一些?等你吃饱了,我就要回去办公了。”
“还办公?你该赶紧想想要怎么处理这个灾难!我们都知道赵冠丽相中程雪歌,不管以后是谁得到那个美男子,都得面对赵冠丽的手段。老爸一点也不想惹到“皇昕”这个敌人,你是知道的。”本来一脸得意的姚汇恩看到姚子望这么冷淡,不由得为她跳脚起来。她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对呀,为什么一点也不紧张?“四姊,我可以帮你的!”
“帮我?”姚子望轻笑出声。
“对,我可以帮你。”仗恃着父母的宠溺,姚汇恩觉得只要自己出马,必定能平息父亲的忿怒,不让四姊遭到惩罚。
“汇恩,与其浪费时间说这些事,还不如直接说说你想从我这边得到什么吧。”
姚汇恩闻言,耳根一热,结结巴巴道:“我哪有…”
“好,你没有。如果你不点菜了,那就走了吧。”她耸耸肩,一点也个在乎。
见她这样,姚汇恩哪还敢装模作样,急急道:“等一下!四姊,我希望你可以赞助我去韩国电玩学校学程序设计!”
姚子望一直知道弟弟非常沉迷于电玩游戏,只是没想到被送出国后,远是没戒掉这个瘾,如今甚至还想往电玩产业发展。
“你说…要去韩国学电玩的程序设计?”
“对!只要我学成了,以后“姚氏”交到我手中,我就把它转型为全台湾最大的电玩制造公司,那一定可以赚很多钱。你都不知道现在全世界有多少人在玩电玩,那个市场败大。还有,我有很多想法,都是别人没有的,所以我设计出来的游戏一定是独一无二,一定会大卖。所以四姊,你现在帮我,以后我回来后,我会让你当总经理,我会给你很多“姚氏”的股票。你帮我管公司,我负责设计电玩,你觉得怎样?”姚汇恩说得眉飞色舞。
“很好呀。”
“那你是同意了?”
“我为什么要为了帮你而当家里的坏人?”
姚汇恩得意的笑道:“只有站在我这边,你才有机会得到权势。你现在投资我,以后就能跟我共享“姚氏”四姊,我知道你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一定不会拒绝跟我合作吧?想想看,现在你只要每个月给我一百万,二年之后,我回国来,第一件事就是帮你加薪,第二件事就是给你股票分红,给你升职。”
姚子望点点头,同样笑笑的问他:“汇恩,你知道我每个月只拿“姚氏”十万元,那么,我上哪儿去掏一百万来供应你每个月的花用?”
“你可以从程雪歌那里拿到钱呀。”姚汇恩理所当然的说着。
“他有欠我钱吗?”
“你在帮他操作期货不是吗?嘿嘿,你不要否认,我在老爸的书房看到你的一些资料,你的银行帐户里有时候会有两三百万的进出。这几年你的月薪连买套衣服都不够,怎么可能会有存款?征信社查到你户头里的那些钱都来自“远帆”。滚过一圈后,又回流“远帆”的分公司“远见”常常五百万会变成八百万、一千万的。其中会有几十万留在你的户头,那是程雪歌给你的佣金吧?”
姚子望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变得莫测高深。
“外面在传你跟程雪歌同居,其实根本不可能,你只是帮他操作股票、期货。今年年初都被老爸查个一清二楚了。你有这条好收入管道,难怪这几年老爸没办法用钱控制你。四姊,怎样?要不要出钱赞助我?你有这能力的。”
“我有吗?那你说,我银行户头里,现在有多少钱?”
“二百四十七万多吧。”这数目他看得最清楚。
“我帮程雪歌操作期货这一两年来也只得二百多万,你要我怎么支应你所有的开销?”
“我相信你绝对有办法搞到钱。你很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如果你连老爸都可以设计了,还怕多设计一个程雪歌吗?从他身上弄到钱,对你来说一点也不困难。”
“是吗?你要我偷程雪歌的钱?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四姊,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你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才不会管别人死活。自家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为了你自己的前途着想,干不干,一句话。想想看,我承诺你的荣华富贵,是别人给不起的。”姚汇恩最后还不忘提醒跟他合作的好处。
姚子望像是思索了良久,才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当然会帮你。”
“哈哈!这就对了!我就知道找你是对的!懊,我吃饱了,先走一步。”吃饱喝足,目的也顺利达成,姚汇恩看着手机上的简讯,朋友找呢,飞也似的跑了。
姚子望闲散的摇了摇手,目送少爷离去。
设计电玩?将“姚氏”发展成全台湾最大的电玩制造公司?亏他想得出来。
“这就是你跟家人相处的方式吗?”程雪歌站在她桌边问着。
没意料到会见到他,姚子望怔愕的回过头看他。
“你也在?”她没注意到。
“我跟客户约在包厢谈生意。”他拉开椅子坐下来。
“来多久了?”
“快两个小时,客户刚走。我送他出来才看到你。”
姚子望笑了出来。
“那你听到了吧?我家少爷唆使我去偷你的钱呢。”
程雪歌没办法笑出来,他定定的看着她,问道:“你打算放任他去堕落?”
“他不是我的责任。而且,他想堕落,于我何干?”她冷酷的说着。
“既然于你无关,为什么你要替他扛下这个责任?这不只是钱的问题,重要的是姚老不会放过你。”程雪歌直到刚才才知道她在家里的境况如此艰困,她的父亲居然找征信社调查她!看来她这个富家千金、“姚氏”最厉害的经理人,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光鲜…是环境让她不得不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吧?
“无所谓。”父亲从来就不打算放过她,也不差多这一项“带坏弟弟”的罪名了。
“你与家人的相处方式,没想过试着改善吗?”
“哼。”她冷笑,连回答的兴致都没有。
见她满脸的讥诮,程雪歌于是不再追问,指着桌上的杯盘狼藉问着:“你吃饱了吧?”
“饱了。”也该回公司上班了。
“好,那我们走。”他一把抄起帐单,领头走人。
姚子望瞪大眼,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而且,帐单…从来没人敢从她眼皮子底下抄走帐单,这家伙居然这么理所当然的抄走了!
“什么叫“我们走”?走去哪里?”
“我带你去散步。”结帐、刷卡、完毕。程雪歌拉住姚子望的手,自然得像是牵了她千百遍一样,一点也不显别扭。就这样把她牵出去了。
走出餐厅大门时,程雪歌突然回头对她一笑,笑得她一颗心怦怦乱跳得失序。
“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对不对?”
对。
“多奇怪,我们什么都做过了,却没牵过手。”
呃,那又怎样?
“也没约会过。”程雪歌又道。
“你…”
“所以,我们去约会吧。”
就在姚子望惊吓到一时无法成言时,程雪歌带她跷班去也。
他们去淡水,去渔人码头,去吃卷得又尖又长的超大冰淇淋。
程雪歌说,这叫约会。
那时她不知道哪来的鬼迷心窍,居然脱口问他:以前带清舞来过吗?
而他,沉默了下。以为他不会回答,但他回答了:没有;回台湾后,一直没空,五年来从没带清舞出门玩过。
她不该问的,这种小心眼的问题。怎么可以问呢?她甚至不是他的女朋友,拿什么身分问他!
错了,错了。
冒涌而上的愧疚,让她主动牵住他的手,更将他看向远方的面孔拉回来;不敢直视他的眼,怕在他眼中看到对另一个女人的亏欠,于是只好吻住他,深深的吻住,让他在这一刻完全的属于她…
她像个吸毒者,明知道会愈陷愈深,明知道不该沉沦下去,然而却还是控制不住,把当下的抓攫,自欺的当作一辈子的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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