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她的“看不下去”来得太慢,众人在一顿粗饱后已停住手,由总管张才揪起他。
“哼!懊个不知感恩的猴崽子,也不想想老爷供你吃住,你居然当起贼子来了。“我…没…有…”痛得浑身颤抖,但残余的意识仍让他发出声音表明自己的清白。
“没有?哼!我们在草丛里搜出了一包银子,正是老爷房里丢的那一包,还不承认?找死!”反手又是一巴掌。再丢他回地上,转身对一名彪形大汉躬身道:“老爷,要怎么处置这个小偷?”
彪形大汉正是宅邸的主人张三,长着严肃苛刻的脸,绝对属于那种宁负尽天下人,也不许人负他的性格。只听他重重一哼,开口道:“如今罪证确凿,依家规处置:鞭十、断双掌、割舌,再丢到外头自生自灭。”他伸出手。“家法。”
贴身佣人很快的呈上一条黑鞭;鞭身以荆棘编成,而原本的黑色因沾了太多血腥而呈现恐怖的暗红色。此时,在月光的映照下,再度闪动着它渴血的寒芒。而另一头,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正候着呢。
唰唰喇!
张三正在甩鞭暖身,以期给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刻骨铭心的教训。
“不要…哇…我不是小偷…呜…”全身疼得几乎麻痹的小男孩仍努力蠕动着他的身体,想爬开,想申冤,但团团围住他的家丁,教他插翅也难飞,看来就要命丧鞭子之下了──
“咻,”第一鞭破风而来。
要命!这种打法,常孤雪还有命活到长大当坏人吗?梅手指一弹,一朵梅花飞附在鞭子上──
“哇…呀…”
鞭子仍毫不留情的以十成十的力道打在皮肉身上。
常孤雪哭叫出声,但一声更凄厉的哀号硬是盖过他。
“天哪!是大少爷!老爷打到大少爷了!”佣仆全飞奔到十尺外,看着被误鞭的大少爷张余绒。
张三大震,百般不敢置信,奔过去抱起儿子嘶吼:“我在处罚下人,你跑来做什么!”
“哇…明明是爹失了准头打到我的,人家又没有靠近!”张余绒看到自己手臂皮开肉绽,当下哭昏了过去。
“快!快送他回房,快马召大夫过来!”张三大吼,手中的鞭子再度呼啸。想到要不是为了惩罚下人的偷窃行为,也不会误伤了大儿子,愈想愈生气,猛地对地上瑟缩的人又要甩手挥出──
“哇!”
鞭子还没打出去哩,就听身后传来号哭声,原来已经鞭到人了。“是谁站在老子身后呀!”张三简直是暴跳如雷了,猛一转身,却倒抽了口气。
“天哪!小少爷!是小少爷!”仆人再度忙碌起来,飞奔到第二号被误伤的倒楣人身边。
小少爷张琅须连哭也省下了,直接昏倒。
“快扶他回房,叫大夫!”已气到忘了质问是谁让自己儿子站那么近的,张三现下只想快快执行完家法。
败好,此刻在场的就剩下佣人了,就算误鞭到人也没关系了。他缓缓举起执鞭的手!
所有人悄悄的退、再退,祈求自己退得够远,能躲过鞭子的肆虐范围,用力吞口水,目光全盯在鞭子上。
张三瞄准地上抖瑟的小表,然后决定手也不停的一口气打完十鞭。咻咻咻,一鞭、二鞭、三鞭!
“哇!”“我怎么那么倒楣!”“好痛哇…”
不一会,七八个佣人全倒地不起,各自捧着伤处哀号不已,最稀奇的是那鞭子到最后竟捆住了张三,让他体会到他宝贝鞭子的实用度有多强。
“呃呀,”痛得哇哇叫的张三顺带的蹦蹦跳跳,不意将不知何时摔在地上的匕首给踢到常孤雪面前。
梅趁乱现身,将匕首塞到小表手中。
“去,快去捅他一刀!”
“我不要!他们会打死我的!”逃命比较重要哇!忍着一身的疼,他手脚并用的爬向后门。此时不溜,更待何时?白疑也知道再留下来铁定没命。
梅揪回他。
“不行,如果你不做的话就不许走。”拜托!这是他该经历的命运耶,要是没完成行凶的步骤,以后怎么做一名邪邪恶恶的大坏蛋哪!
“我才不要害人!”
“笨蛋,是他们在害你,去,快去!”她推他。
“不要,不要啦!”他抵死不从。
“早知道就让你挨十鞭,我现在才知道皮肉痛对你心性养成的重要。”梅又拉回他爬开的身子。真是!全身是伤还那么会爬。
“别挣扎了,去。”眼见张三就要爬起来了,梅用力推他过去。
“不…不…哇!”
就见原本还磨蹭在原地的小表倏地化为迅影,向张三的方向飞去,一只纤纤玉足优雅的收回,觉得自己身上这双玉足从没那么好用过。她引颈看过去,期望有“美好”的结果。
远处,正爬起身的张三突被一股巨力由背后撞上来,害他又趴回大地的怀抱,并且“哇”声惨叫。
“嗯,很好,完工了。”梅满意的点头。
小男孩害怕的跳离主人身上,就见一把匕首正垂直插在张三的…尊臀上。他哭着跑向梅!
“不是我!不是我!我已经先丢掉刀子了,可是刀子却掉在他身上!”
梅苦恼的想,反正腰背跟臀部的距离不太远,相信上天不会有意见的,它们务必原谅小阿子缺乏准头的事实。她已经努力让他循正确的生命路程走了。
“走喽!”她牵起他的手,悠闲的从后门走出去。
直至今夜上吊孤雪卖身为奴的日子,正式画下句点。
两人在梅花林中的木屋里生活了十来天,即使梅并不预期与小表耗上这么些时日。
可是常孤雪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又因感染而引起发烧的症状。想到这孩子打一出生就失去爹娘,为了生活,年纪小小便被一大堆劳力工作剥夺了童年,梅一时心软,就堆了一大把梅花,变成温暖的小屋,在这寒冷的冬天给予小表短暂的温暖。“哎唷,好痛──”常孤雪哭天抢地的痛呼。
“换个葯也值得叫成这样子?”真不济事,不过是伤口上的疮痂随着更换的葯布被撕起来罢了。
“我不是说我自己换葯就好了!”若说常孤雪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那就是这一点了。葯是好葯,但因为伤口不断受创,还不如让它自己好还快一点。对常孤雪来说,他从来没过过这种舒适且毫无负担的日子。每天可以睡在暖呼呼、香香的床被中,不必挨饿≤冻,不必被人动辄打骂,还有这个对他很好的大姊姊!虽然总是害他伤口痛得半死。
所谓的“好”其实只是来自于没有恶意而已。但因为在他的生命中,遇到了太多把欺凌弱小当成理所当然的人,以致于他会觉得这位大姊姊简直是菩萨了。不然没有人会平白把宝贵的食物、温暖的床被给外人用的。
世上,还是有好人耶…他感动的想着。
“今天吃梅粥,配梅干菜。”替他换完葯,转个身手上已是一托盘食物。常孤雪连忙吞口水,好幸福好虔诚的膜拜着食物。
“姊姊!你真是好人。”
“我不是。”如果用晋东城来衡量,她一点也称不上好人的标准。
“为什么你不是?”她明明是。
“好人嘛,听说要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尊重天下苍生,最好还当一名医者来济世。”
“当好人很厉害吗?”他不太明白这名词。
梅淡道:“也没有所谓的厉不厉害。好人或坏人只是自己的选择而已。只不过一般人尊敬好人,害怕坏人。”
“那我要当坏人!”小子大声宣告。
“嗯哼。”她轻嗤,果真立志要趁早,有点当土匪的本钱了。
“因为如果我是坏人,那每个人都会怕我,一定不敢欺负我,也不敢抢我的食物或打我了。而且我还可以去抢别人,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以现在的世道,这样想是比较务实没有错,害她差点要跟着点头了…不、不对!毕竟她是来纠正他向善的,怎可附和他“坏人至上论”咧?
“当好人也很不错。每个人感激你、尊敬你,只要你一直帮助别人,那别人就会终生感恩,为你祈福”
“如果我当好人,他们会给我饭吃吗?”小表听不懂大道理,只想知道那与肚皮大事有无必要之关联。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前提是你得先付出。”
“我什么也没有哇。”怎么付出呀?忽尔他脑中飞过天页的想法!“不然这样吧,我有钱时就当好人去帮助别人,如果没钱时,就去当坏人上道样一来,好人坏人我全当了,最厉害!”
呀…这样…说得通吗?
梅认为自己该想一想。
劫富济贫,也不错嘛,但好像又有那儿怪怪的?
她得好好想一想。
常孤雪伤愈后,梅决定该是离开他十岁的记忆了。
她很够意思的给他穿上乞丐服,并奉送一支打狗棒与一块破碗!听说乞丐的标准配备是这样的。
“很好,这样就容易在街上讨生活了。”
“姊姊…这是为什么?”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还在享受温暖,此时已成为一名无家可归的小乞儿,为什么?
“这是你必须走的路。”他的命里有五年的乞丐运呀,又不是她故意整他,做什么一副弃儿的指控目光?
“我以为你要收留我!骗子!”被背叛的悲愤打心底窜起,令他嘶吼出来。梅双手抱胸,觉得人类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是骗子,不说了吗!你接下来要当乞丐的。哪有骗你?我还好心的给你准备了衣服咧。”
“你如果不想收留我,为什么要救我,让我以为你是好人!”小阿眼中满是怒气,而那怒气逐渐化成生命中第一抹阴暗,对人性有了深深的失落…
要是从来没有人对他无条件的好过,那他还不致于翻,因为他会以为人生就是如此。但谁要教她施予了他温暖快乐,那种得到却又被重重摔碎的痛楚…很痛、很痛,痛得他都要没法呼吸了。
梅挥挥手,只道:“好啦,别闹了。你好生体验自己的人生吧,我回去喽。”很好奇他经此一事后,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快点回去看看。上回解开了他对亲人的误会,让他不致于对人性完全失望,这次呢?改变的会是什么?
看着毫不留恋走入梅林深处的白影,小男孩站在原地大叫:“我讨厌你!我恨你!我!呜…我要当大坏人回来抢你的银子,让你当个穷鬼,没地方去,再也不敢说要离开我…不要我…你…你给我记住!”小男孩坐在地上蹬腿大嚎,哭得好不凄厉。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