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对他而言,逐渐变得危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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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氏企业的十八楼,开发部经理室,莫靖远停下手边的公事,对著一份传真失笑不已,让四名站在办公桌前的特别助理一头雾水,不知上司为何会笑得这般开怀。就他们所知,那份传真上头并没书写半分值得高兴的好消息;事实上,非但不是好消息,还是个不太妙的讯息。
其中胆子比较大的一名女性终於开口问道:“有什麽事让头子高兴成这样?我们有这个荣幸分享您的喜悦吗?”
莫靖远将手上的传真往桌上一丢,摇了摇头,好一会才道:“我真是不知道单氏企业的“楼兰帝国购物城”有这麽大的吸引力,连日本的中川集团也想来参与竞标,真是让人讶异呀。”
“我们评估过,单氏开出来的条件并不理想,所以去年他们前来莫氏寻求合作时,才会教董事长婉拒掉。风险太大、利润太低,再加上单氏内部目前没有人才可以好好去执行一项大工程,不知道中川集团为何想蹚这一池浑水!我记得他们旗下的徵信部门相当精准。”一名男助理道。
女助理又道:“现在中川愿意以单氏开出的条件去竞标,那麽我们进行到一半的协商恐怕要中止了。”
单氏数个月来极力在莫氏这边下功夫,不断地修正条文,以求博取莫靖远合作的意愿,半年下来,几乎要割地赔款到交出主导权了。眼见正是水到渠成的时候,哪知道中川集团凑进来搅和,使得单氏一改卑屈姿态,反要莫氏向他们低头,一切条件重新谈起。
可以说,这半年的攻防战与布局全部付诸流水了。亏他们瞎忙了这麽久。
莫靖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先搁著这一件,不急。你们现在先把主力放在研究祝威杰所提出的合作案上。收集所有相关资料,并掌握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企业人士,把那些人的财力与背景弄清楚,下星期一呈上报告,可以吗?”
“没问题。”四人异口同声。
“很好,去忙吧。”挥退了下属,直到办公室净空仅剩他一人。他站起身,又瞧向桌上那份文件…
中川健达啊…
脑海中浮现这位日本第三代企业家的资料:
中川健达,二十七岁,现任中川金融体系企业中的副总职位;中川家的独生子,被喻为日本女性心目中理想丈夫的前十名,有财、有貌,并且年轻。
这是所有公司都查得到的资料,至於…查不到的嘛,他也略知一、二。
例如,中川健达曾追求过其妹的一名同学,以著他大日本男人的独裁本性,容不得对方拒绝,甚而,在得不到回报时,使出了不光明的下流手段。
懊一个日本大男人哪…
莫靖远温雅一笑。那笑,却未曾到达眼底:“我倒要看看,你来台湾想做什麽。”
败好,省得他还得拨冗去日本会他。天晓得他的行事历已排到二○○五年,委实没能有一丁点时间浪费到日本去,他自个来了,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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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紧张,忍不住拿出梳子去梳理她早已打理得柔光水滑的发丝。再三分钟就要抵达法国餐厅了,在司机精准的效率下,她不可能有迟到的机会。
为什麽今天大哥会约她吃午餐呢?在一通电话通知之後,不久她便教大哥派来的司机接走了。
她不是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对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更是有著深深的孺慕之情,但…她从来没有,二十三年来都不曾有过与他单独相处的经验。以前,她在大哥面前只是晓晨的点缀,从来没必要承接大哥全副注意力。
嫡出与庶出之间,虽同是手足,但距离却天差地远,她对自己的身世有著掩不去的自卑,更不敢去想每当大哥看到她,会不会同时也记起了她是父亲外遇的耻辱?像是个刺目的污点,怎麽也忘不掉?而她的母亲,正是他幼时的家庭教师兼保母,趁职务之便,爬上了男主人的床…
面对著兄长,不仅有孺慕之情,更有著自羞自惭,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在这世上;他对她愈好,她愈无地自容,如果,他不要对她们母女那麽好…
“欢迎光临!”餐厅的门房殷勤地打开车门,洪亮叫道。
她道了声谢,下车时塞了张纸钞过去,得到更大声的道谢。当然,还有她早已习以为常的注目。她很清楚,她是别人口中会一致同意的美女,再挑剔的三姑六婆也会不甘不愿地承认一句“长得是还可以啦”的那种美女。太习惯被注目了,所以也早就麻木无觉,要看由他去看,她不太容易升起不自在的感觉…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例外。那个叫言晏的,总教她感到莫名其妙又著恼。
呿!想他作啥。
被侍者领到了二楼,大哥坐在靠窗的一隅,如同以往,用餐时也公事不离身,不浪费零碎时间是他的原则。
“大哥。”她轻唤。
莫靖远抬起头,脸上扬起惯有的温雅笑容。
“坐。”
她在侍者的服务下落座。沉静地,一如以往化为无声的影子。随意点了份餐,剩下的时间就只有等著用餐与听候指示了。她不是晓晨,所以兄长永远不会拨出时间来与她闲话家常,那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奇怪的事,如果当真有一天开始浪费时间在闲聊上的话。
餐点一一上来,他们静静地吃著。大概得等到上完主菜,大哥才会开口指示吧,她想。生长在殷富之家,所被教育的各种礼仪已根深在骨子里,吃七分饱之後才在餐桌上谈正事是最恰当的。
甜点换走了主菜的餐盘。莫靖远啜了口白酒,才开口道:“这半个月来,一切还好吧?”
“是的,一切都适应了。”她乖巧应著。
“没其他人打搅你吧?”他又问。
“没的。”她至今仍未申请电话,若有企图打搅她的人也是不得其门而入,除非他们能从莫靖远手中取得手机号码。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安宁。”他提醒。
她不解地看他。
他没有立即提供解答,问道:“你对中川健达这人有印象吗?”
她正要摇头,突然顿了下,似乎有点耳熟,然後眉头拧起…是那个人!
“有印象。”不愉快的回忆,属於日本旅居时最不愿回想的一笔。“为什麽提这个人?”她问。
“他对你而言有任何意义吗?”
她警觉地迎视兄长探索的目光。没有迟疑,坚决地回答道:“没有。”
莫靖远微笑道:“别这麽紧张,我从未有勉强你的想法。”
她知道大哥一向不会做出以联姻来增加企业利益的事,但当众多亲戚都把她列为联姻利器时,她很难不对每一个人感到戒备小心。
“夜茴,上回我在日本见你时,你是不是少对我报告了许多事?”温和的眸子添上几许犀利,让对方无所遁形,没能隐藏。
夜茴心中一凛,垂下螓首,不敢迎视。只以细若蚊呜的声音道:“没什麽的…我都可以应付…不必当成什麽天大的事嚷嚷…”他…知道了什麽?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能知道些什麽?
“本来是那样没错。”他状似同意。
然後?她心中低问。
“但事情还没完。”
什麽意思呢?她悄悄抬眸看他。
莫靖远轻笑:“既然人家都来了,我不招待招待他,岂不失礼?如何能回报在日本时对你的一番“盛情”是不?”
一股子哆嗦由脚底板窜起,背脊上的寒毛一根根直立。一个人如何能在笑得这般无害时却又令人感到恐怖呢?她知道兄长不简单,但从未真正深刻认知…直到现在。
“我…”想说些什麽,却又哑然。
莫靖远优雅地拿下餐巾,招来侍者会帐。
“大哥…”为什麽?她不明白。
他伸手拍了拍她头顶,当她六岁小阿似的,彷佛忘了她已是位俏生生的大姑娘了。
“别老忘了你也是我妹妹。”
她怔怔地,不知该作何回应。
莫靖远接过侍者送回来的信用卡,大笔一挥签了名,然後替她拉开椅子,又给一句称赞:“虽然晚了几个月,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干得好!”
伸出手臂,让她挽住。她恍恍惚惚地,觉得白自己像嗑了迷幻葯,一切都不真实得让人迷醉又心怦…她在作梦吗?她正在自我催眠、自我欺骗吗?
为什麽,此时此刻,她这麽地觉得自己是…是莫靖远疼爱的妹妹?
真正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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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了宾土房车,她还是自己仍没从梦中转醒。就算视线所及是破旧的公寓,抬头往上望是污浊的天空与凌乱的建筑,以及…咦?五楼阳台探出头的人是言晏吗?距离很远,但她知道是他。
星期六的下午,没事可做只能百无聊赖地站在阳台上看人吗?相较於兄长永远不得闲的繁忙,这人的生命显得多麽空虚贫乏。
焙步爬到五楼。为什麽她一点也不意外那个叫言晏的男人会站在门口呢?这个男人的无聊模式已能被她猜个**不离十,是否代表他全然无创意可言?
不理他,她只想进屋子卸妆,让皮肤透透气,没有敦亲睦邻的心情。
言晏的面孔有点严肃,望著她一身正式的打扮和比平常更美丽亮眼几分的容颜,在她正要越过他时开口道:“去相亲吗?”
相亲?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结婚并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他又道。
又开始了吗?被养鸡场老婆婆附了身。她心底暗哼。
“与其乞求别人施援手,你应该要自立自强的。一个人的尊严比金钱更重要,不该任由金钱估算。”
这人的创意不足,幻想力倒发达得很。她将钥匙插入锁洞,费了一点力气与生锈的门锁周旋,才“喀啦”地打开。
言晏很有先见之明地以手臂撑住门板。上回一记闭门羹教会他防患未然的重要性。
“我并非谴责你拜金,事实上拜金不是件坏事。人们总得先赚足了钱才有资格去嫌钱味道太臭。”
“你很多事。”她半依著门框,无奈地等这位多事先生发表完高见,希望他速战速决好早早走人。心中暗自问:为什麽我得忍受这些?
“你应该先追求幸福,再考虑金钱这回事。”
她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这麽不切实际。”这男人眼中有著勃勃的野心,最不该唱高调的人就是他。
“我会尽量让我的幸福等於金钱。”
“要我介绍几个千金小姐给你吗?”如果他能承诺日後不再打搅她的话。
言晏眼中闪过傲岸之气:“免了!现在时机未到。”目前只是个小小员工的他,可不想让那些富家千金压到地上,成了唯唯诺诺的小苞班。何况…不是每一个千金小姐都是他要的。他的目标其实很单一。
“想高攀还由得你挑三拣四订时间?”
“总比现在任人挑三拣四嫌穷酸强吧?”
“工於心计。”她冷哼。瞧不起这种男人。
“彼此彼此。”他隐怒而笑。自讨了没趣却还是不愿闪人。
“什麽意思?”这人到底是怎麽误解她的?此刻她有点好奇。
不答,只是笑。不肯走,却又碍眼著她一身妍丽的打扮。他也自问著还杵在这儿干啥?但就是走不了。
夜茴盯著他那只抵住门板的手臂,客气地问:“我想你该没什麽事了吧?”
没理由不让屋主进门,他收回手,准备再吃一记闭门羹。
“真感谢。”她笑得好柔雅,也好讽刺。
没有出乎言晏的料想,她一进去就要甩上门,他只来得及问一句…
“你会为了外在因素而出卖自己的幸福吗?”
碰!门已甩上。不知道她是否听到?
讨了个没趣,但似乎也习惯了。他这样一个被同期进公司女职员频频示好的“最具潜力之未来绩优股”也是有吃不开的时候。
真傻了他!怎会脱口这麽问?
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连他这样一个傲气满身的人,也在债务的逼迫下,差点屈膝。不知道世道艰辛的人,才会唱出钱财如粪土的高调。
如果…她真的出卖了自己的人生,谁又有资格指责她呢?
那麽,此刻他站在这儿,眉头深锁,又是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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