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明山脚下,水月庵,主持水月一早就备好了热汤,干净衣物,撑着伞站在下山的小道上,等候周先生。
她的僧衣湿了大半,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才等到风雨里那个衣衫狼狈,却风度依然的中年男人。
看到那人归来,她撑起伞快步迎上去,抖开包裹里包的严严实实的斗篷,给人兜头罩下去,扯着他冰冷的手,猛的一下冷的她打了个寒颤。
“阿弥陀佛,你...你这可算是回来了,快些随我进庵里梳洗一下,我一早就让人备好了热汤和姜茶,你快些随我去泡个热汤,喝碗姜茶,好好去一去这一身的寒气。”
水月小心的接过男人手里那把不顶用的油纸伞,扯着他就走,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她一路上一个劲的将伞往他那边挪。
自以为不着痕迹,男人也不说破,任由她扯着手臂往前走。
“你的衣裳也湿了,快回去洗洗换身衣裳,不用管我,我自己能料理好自己。”
进了禅房,看她只顾着忙前忙后,也顾不得她自己,周先生只好开口劝她,“你先去,我们过一会儿子再好好说说话。”
听他这么说,水月才停住,临出门又道:“换洗的衣物放在卧榻上,还有桌上的姜茶一直在热水里温着,你赶紧趁热喝了...”
“...知道了。”他轻轻的应了一声,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瞬间袭来,这一碗姜茶下肚,身上的寒意果真去了不少。
一别二十年,再次相见,两个人之间的生疏在一碗热腾腾的姜茶里随着身上的寒意一起被驱散。
“你还怨我吗?...妹妹。”
在一池子热汤里泡过,穿上干净整洁的新衣,抚摸着身上整齐细密的针脚,一针一线都让人心里像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网,透不过气又苦涩的说不出话来。
“哥哥。”
这两个字毫无预兆的闯进耳朵里,他的眼睛里记忆里还是曾经那个驮在肩上出门看花灯的小妹妹,原来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大姑娘。
“哥哥,我没有怨过你,从来也没有。”时隔二十年后,再一次叫出那两个字,竟是熟练的好似从没有时间的阻隔,水月温柔的笑着,“我明白哥哥送我出家的用意,我什么都知道,那不只是哥哥一个人的责任,我也是周家的女儿。”
“妹妹。”
“上次在这里见到云儿,我便知道二十年之期到了,我一直在等着与哥哥再次相见。”
周沉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十年,他的亲妹妹最好最美丽的年华都耗在了这座水月庵里,一个姑娘家一辈子都毁掉了。
她要是肯骂他几句,他或许还好过一点,他的妹妹。
“哥哥,我可不会骂人,快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们兄妹还有几回这样的好时光?如今得闲哪里能被你浪费了去,不若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没等她哥哥答应,她就自顾兴奋的摆出了棋盘,也不用猜子肯定是她先行,不信哥哥还能与她争。
看她兴致勃勃,他也不好扫了兴致,本以为她是棋艺超群,才如此迫不及待要在哥哥面前炫耀一番。
哪里想到...她的棋艺根本是不可言说,棋盘上黑白交错,他已经放了水,她依然往死路上去,横冲直撞与她现在的性子截然相反。
为了不让他的妹妹会输的太难看,他也只好随着她的步子与她一般横冲直撞,棋盘上横七竖八遍地残骸,黑白二子竟是争先恐后抢着要自尽,谁也赢不了,谁也输不掉,本就谁也没想赢。
人生如棋,世事如棋,天地难分,乾坤莫测,玩的就是个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