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醇咧咧嘴。少夫人每每要跟她客气,害她又高兴,又觉越了矩。
“我在外屏风守着,水冷了,少夫人喊我一声便成。”
片刻,小醇居然坐在椅凳上睡着了。她是那种连吃饭吃到一半也能呼呼沉眠的人,所以没有哪一房的主儿肯要她伺候,加上她又肥又黑又丑,常受他人排斥。
净菟喊了几声,明白小醇又和周公打交道,她不忍心吵醒她,便由得她饱个足眠。
可等着等着她竟也沉眠了,许是水温放松心神,也可能是每日饮喝的药汁令她总是困倦不已。
一刻钟过去,窗外飞人一抹伟岸身躯——
玉惊破揪眉扯心。房门由内拴了紧,所以他只好由窗口进房。
看小酵坐着睡觉,他不知该不该罚责这粗心大意的丫环。
屏风内的小人儿如海棠春睡的倚身于木桶边,唉,水温凉了,再浸泡下去她可要染了寒疾。
他将挣菟抱起——
光裸的她使他的眼神沉了沉,芒光灼烧。他几乎被欲渴烧痛。
“过不了多久,你将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妻!”
而他绝不会纳妾——
玉旋死去的生母是个意外!无情无爱亦少了恩的意外。
将她放上床榻,盖妥锦被后他把小醇敲醒。
“咦咦?”小醇咧咧嘴。呜,她正做着她变成美人的梦。
“方才你把少夫人抱放在榻上便自行睡着,小心被处以家规!”
“我把少夫人抱放……”少夫人不是还在泡水的吗?
他敛住神色,微愠,“怎么?你连伺候的事儿也忘了?”
“哦没、没忘。”呜!她一定又笨呆几分了。
“好生伺候着吧。”这粗婢啊!
“好的……”她忘记他是个男的,怎能擅入少夫人房里呢。
玉惊破离开,他往花厅快步行去。想必颜真不负他所望才是!
白香一见他走进,立刻笑得阉不拢嘴。
“元希啊,你果然是我的心腹!没想到你之所以救小后娘,是因着她还有利用价值。”
“夫人聪慧!”愚妇!他不成为她的心腹如何套出当年她行凶的真相。
黄菊更是开怀,“这下可好!一来可以借机赶走她,二来又能得一笔丰富的妆嫁聘礼,三来嘛,我也不用再费心如何把她弄死了。”
五年前她们就是费尽心机把叔父给谋杀了!玉惊破忍住满腔恨。
“反正少夫人她无亲无戚,没有人会跳出来为她作主,老夫人不管俗事了吧,要少夫人再嫁应该毫无阻拦。”
“但是便宜了那小后娘!虽说对方又老又丑,但毕竟是大户人家,姓鹿的可真是好命,怎么婚配的尽是富贵宅第。”
“据小的所知,那老爷身虚体弱,也许活不过百日。”
“这倒好!让她再当一次未亡人的滋味吧,反正她克死了惊破,就连她那两个女儿的爹……啧啧,掐指一算也知道是给她克死的啦。”
白香设想的却是另一样……“如果王员外死了,净菟不就拥有惊人财富?”
“夫人可以把她所拥有的财富骗夺过来,然后再送她去黄泉路。”
“元希,你可真是狠毒!我才不敢残害人命。”
假道义!他冷嗤于心,这一次他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让这恶妇招认罪行。
黄菊忽地忧虑起来,“但那个菩萨小后娘对于惊破那小子爱意眷眷啊,她哪肯另配夫君?”
“不如把玉旋和她的两个女儿囚禁起来,以此胁迫她允婚。”玉惊破冷言道。
白香笑出眼角细纹交错。这老翁的确没让她看错眼,他不仅耿耿忠心,并且狡诈。
她需要的便是这般的奴才为她办事儿,替她琢磨如何执掌府中实权。
“元希,撵了她后你可是第一功臣,往后咱姐妹可视你为至亲。”这番话可会让他更加尽心尽力吧。
“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错!他将会让这对滢恶妇人伏法受死。
谋杀亲夫可是要被丢掷石头,任其伤口流血至死的吧,或者让官老爷判个秋决!
“我不嫁。”
“由不得你做主。”
“可这是我的……”
“你是玉府的人,自然由我做主。”
“不!”净菟跛着受伤的双脚,步步艰辛,“婶娘我求求你,别逼迫我,我不是千金女,可我明白烈女不二嫁。”
白香揭着小扇子,清冷的谑笑,“王家爷子人品好,财势如天,以你这未亡人的低卑身份能够攀得上这桩婚配,你该庆幸老天厚爱。”
“无论王员外是多么出众的人,我生是惊破的人,死亦是他的妻魂。”
“莫说我赶你啊,替你寻了这姻缘是为你后半辈子着想,否则你既是孀寡遗妇,又是玉旋的小后娘,唉,辛酸说不尽唷。”
“不、不要!”净菟跪了下,差点跌个大跤,“相公他去世不及半年,我这居丧的妻怎能!”
白香笑弯眉眼,“如果你不嫁,也行,你离开王府重新过着困苦的流浪生涯。”
她受得了的!
但她的喜悦不到一瞬就毁灭,白香的话语未完
“然而玉旋那庶子姓的是玉,不是鹿,更不是你那两个未冠父姓女儿的亲弟弟,所以他不能跟你走。”
“可是我答应过相公,要好好照顾玉旋。”她不能抛弃玉旋,不能这样自私无情呀。
不过转念一想,她挨得了喝溪水、吃树叶的日子,玉旋却不能,她不忍心带着他受难。
怎么是好?她陷入两难。
白香淡道:“玉旋已经让我关在柴房里了,喔,还有你那两个小女仔儿。”
净菟软弱乏力的坐在地上,她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逼她再嫁?为什么要拿无辜的小孩儿威胁她?
她困难的爬起身,在小醇的搀扶下来到府中最清优的佛堂。
玉老夫人早已等候着她,关于弟媳妇决定逼迫净菟再嫁的事她忖计过了。
“良禽择木而栖。”
净菟怔愕,骇悲交集,“娘!我是你的媳妇儿呀!”况且她是有血有肉的人,她不是禽兽。
玉老夫人一边转动佛珠,一边叹着,“女子的命运如浮萍,又似落叶。世事难强求,既然你无缘成为我王家妇,早早寻个好归宿才是道理。”
“你……”是慈悲,抑或是薄情?“娘,让我为惊破守着好吗?让我代替他行孝、护儿,求你。”
“男女私情是人世间最虚无、也最可笑,甚至是可恨至极的……”玉老夫人的眼芒透着可怕的情绪波动,她手中的那串佛珠陡然断裂开来,珠子落地的响声使她惊愕,然后潸然泪下。
净菟踉踉跄跄的往门口走去,小醇立刻双手扶撑住她。
“我们往柴房去……”她不懂呵,婆婆虽然弃抛凡尘俗事,但为何不帮帮她?她要守的贞节和情意为的是惊破呵。
婆婆一向慈祥可亲,总是低眉如观音。
净菟真的全乱了,她分不清楚人情与世情了。
“娘!娘!”
镜花和水月一瞧见她便冲向窗口,透过破碎的纸糊片儿一声声的呐喊。
“你们别哭,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们。你们有没有挨饿?”她们哭得她的心好疼。
“娘!挨饿不要紧,被老鼠咬也习惯了啊,但是我们想你,我们不要被关着啦!”水月急急喊着。
“不准吵!”玉旋走过来,他很正经、很严肃,完全像个小大人。
净菟惭愧不已,“玉旋,对不住,我没能好好照顾你,而且令你受苦。”
他定定的看着她,“娘,不要老是说抱歉,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五岁的孩子怎么如此成熟,如此贴心呢?净菟更加自责了。她是那种人家待她三分好,她就巴不得付出十分、百分来回报的人。
“我一定把你们三人救出来……”她转身,一跛一跛的疾走,小醇亦步亦趋的跟着,深恐她跌摔下。
回到朝露阁,净菟整个人崩溃了,她坐在石阶上哭泣。
她的哭声凄厉,双肩颤抖不停,小醇害怕她再哭下去会把心也哭吐出来。
“少夫人……”还是去请元先生过来一趟好了,元先生那么老,肯定比较有智慧。
净菟将螓首埋人双膝之中,她好气自己的无能为力,好怨自己的不够坚强。她最讨厌哭泣的自己……
她总是微笑的呀!
“呜、呜呜……
“净菟。”
猛地揪紧心窝,她不敢置信自己仿佛听见玉惊破的声音。
那依稀的低沉,令她怀思深深的冷然音调啊。
抬起螓首,泪光莹然中她惊见跳动着冷火似的星眸。
可是恍惚一晌后她失望了,眼前的是元希老先生。
是她太过渴念相公了所以闪了神。人鬼已殊途,她的爱恋毫无倾诉的出口。
“不必哭,我会帮你。”
“你肯帮……”她顿了一顿,“可是若连累于你……”
“安心。”玉惊破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终于还是放下。他想抚摸她的泪容,却又不愿意吓到她。
“你依她们的愿嫁往王家,玉旋他们由我负责,我会把他们带到你身边。”
“可是我宁死也不……”
“我保你不损丝毫!”他附耳过去,与她只距半寸,“王员外只是个虚构的人物,你披上霞被、坐入喜轿全是作戏来着。”
“呀?”净菟茫茫然,一滴噙寒于眼眶的珠泪滚跌出。
“这是在事实真相尚未完全大白时的权宜之策,为的是保全你和三个小孩童。”
“我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什么真相大白?“元先生,为何你愿意帮我?听你的意思并没有王员外这个人?”混乱呀。
“为何帮你?”他苦涩的笑意被白胡须遮去,“因为我负疚于称。”况且我爱你啊。
他多爱她的善良,她的纯真!他已决定与她白头一世。
这纠纠缠缠的爱啊,他甘心领受,甘心被她所擒获。
“鹿净菟,你是我的女王。”我栽了,心悦臣服。
“元先……”她咋了舌,更加的混乱心思。
“不必懂,等你进了所谓的王家大宅,一切自可了然。”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的感觉多么震动她的心扉。
初春的微风缓缓吹拂,树叶发出沙沙轻音。当他忍不住伸出手拭去她楚楚的泪痕,她仿佛被定住了身,什么也弄不分明了。
前方的小醇伸展懒腰,咦,她又睡了会儿啊。
“少夫人还在和元先生说着话……”呃,困、好困哪!她缓缓闭眼,继续她的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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