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客君子菊选宴当天,天清气爽。\\Www、qВ5、cOM/属於秋的萧条只有在偶尔吹来的清风里嗅得出味道。
小粉娃打扮得轻便灵巧,暗赤色的武衫襦裤包裹在软圆身躯上,没有半点累赘戚,瞧来真有几分俐落的护师架式。
她跟随其他几名捧著红菊盆栽的奴仆一块来到马车旁,等待主子一声令下後起程,在大伙小心翼翼搁放菊盆时,大男孩也一边同管事商讨正事,一边步出府门。小粉娃谨守「有旁人在场,他是主子」的认知,只敢朝他咧了个笑,不敢放肆地奔向他。
大男孩远远瞧著她的笑,也回了个颔首予她,仍不忘交代最後一句:「好,就让人扎个两丈高的菊楼送去,这事就全劳烦你处理。」
「三当家,这是我的本分,没什么劳不劳烦。」梅庄管事忙揖身。
「那你去忙你的吧。」
「三当家一路上小心。」
「知道。」
两人分道扬镳,梅庄管事往府里走,大男孩朝府外来,淡扫众人安置红菊盆栽,脚下步伐没迟疑地走近她。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她一身轻简,连他看了都觉得有些冷。
「不冷不冷,这样活动方便。」她简简单单要了一套拳,彰显著衣服轻便有助於她的功夫发挥。
「秋风清冷,披上。」他解上薄裘,递给她。
她摇手拒绝,忙将薄裘又推回他怀里。「小迟哥,不用了,爹老说我壮得像头牛,倒是你,你才该多披件鹤氅御寒哩。」瞧他高高瘦瘦的没长几两肉,她还真怕一阵稍强的风都会把他给吹跑呢。
「三当家,该起程了,都安排妥当了。」
「嗯。」他总是温文地回应每个梅庄奴仆,待奴仆转身退下,他坚持地将薄裘交给她。「现在不穿无妨,等会儿要是在马背上觉得冷,就披著吧。」
说完,不给她机会回嘴,他与身後几名奴仆一同上了马车。
小粉娃只能拥著那件留有他体温及菊香的裘衣,脸上浮现好憨好傻的甜笑,她愣笑了片刻才被旁边催促上路的马夫给唤回神智,吐吐粉舌,跃上骏马,随著马车喀-喀-地前进。
这件薄裘她可舍不得穿,天真的以为只要这么收拢起来,衣上的温度及清香就不会有消失的一天。
她在马背上颠簸,呼呼吹来的秋风真有些寒意,飒飒树梢摩擦,交杂著马蹄车轮声,规律单调的行进声在林间小道上显得清亮,也更无所遁形。
原先一切都很顺利,参加菊宴、夺冠、接受众人喝采、吃顿庆功酒宴、回府、再受大当家一次欢呼、接下来便是源源不绝上庄里千金求菊的肥羊让他们剥皮……但这完美无缺的计画似乎招人妒忌,有心打断梅庄主子安排好的戏码。
参加菊宴到夺冠这中途出现了龙套跑插曲儿,目标是马车上一盆盆价值连城的珍贵红菊。
「抢!」
一声沉亮有力的指令破空而出,七名蒙面客自草丛及树上窜出,将梅庄人马团团围住。
梅庄人早料到有这一著棋,要是没人来拦车劫花,梅庄人才真会觉得稀奇,还顺便检讨检讨是不是梅庄今年的菊种得不美,引不超贼人觊觎。
「保护主子!」梅庄一群随行的奴仆中本就混杂了六名护师,见贼人拦路,立即怞出惯用武器备战,在黑衣贼人展开行动之前先发制人。
小粉娃自然也不落人後,飞窜下马,加入混战。
「大当家果真料事如神,多安排了些护师,否则这回咱们梅庄就栽在这里了。一马车里探头采脑的管事梅乐手里捧抱著十多盆「菊焰」中开得最好、最值钱的一株,一副「花在人在,花亡人亡」的誓死维护貌。
「这种阵仗,大哥见多了吧。」经商多年,虽然梅庄兄弟秉持著赚钱至上的奸商原则,但是太过埋没良心的缺德事他们四兄弟也不屑为之,所以极少与人结怨交恶,更不会仗著财势欺负人,只不过往往有些小眼睛小鼻子的家伙见不得别人好,尽心尽力想破坏别人辛苦得来的成功。
「他们定是为了咱庄里的红菊而来,想抢了您的心血去夺冠!有本领不会自个儿去种吗?!您种出这种足以和大当家的牡丹媲美的『菊焰』不知费了多少工夫及心力——」
「他们若讲道理就不会动手来抢了。」大男孩笑道,只是在瞧清那抹暗赤色的娇小身影扑进战局的惊险情景时,明显地倒怞了口凉气。
他眼露担心地看著小粉娃穿梭在好几把亮晃晃的大刀间,拳心紧抡地与黑衣贼人进行肉搏战,好些回都见到大刀晃过她的鼻前或脑门边,削落一、两根的乌丝,所幸她动作俐落如行云流水,黑衣贼人想实质伤害到她还相当困难。
片刻过去,谁胜谁负已是昭然若揭,六名护师外加一名小小粉娃将七名黑衣贼人给逼到末路。
「抢花不成,毁!」
指令再度由沙沙树梢间落下,像极了鬼魅的索命飘渺,梅庄护师谨慎地握丰手中兵器,严阵以待地准备见招拆招。
男声的命令已下,然而那七名黑衣贼人却没有动静,只是继续与梅庄护师对峙。
头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人便是小粉娃。
她霍然回首,就见到第二批黑衣贼人正准备从马车正上方的枝哑跃下!
她想也不曾想,脚下一点,藉地施力,飞快地以轻功将身躯送向马车,她的武功虽然有待磨练,但轻功在梅庄可是数一数二,加上人小身子轻,速度也比大人们更快。
「小迟哥——」
她的飞奔速度已经够快了,赶上黑衣贼人执刀劈砍马车的狠势,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扯掉马车後的幕帘,将大男孩及梅庄管事给拉出马车,但那一盆盆的菊花已无余力挽救。
轰隆声响,马车在乱刀挥砍下化为碎片,里头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也惨遭破坏。
「那里还有一盆!」黑衣贼人当中有人指著梅乐双臂间的红菊,使他们当下再度成为诛杀目标。
其余六名护师也想奔回主子身边保护他,但头一批的黑衣贼人却开始绊住他们,虽知硬拚不过,他们依然使出拖延战术,让梅庄护师分心於他们的攻击及偷袭。
另一方面,小粉娃拖抱著大男孩,大男孩拖抱著管事梅乐,梅乐拖抱著红菊,一长串粽子似的牵连拖累了小粉娃的轻功。
「将花丢掉!」小粉娃要梅乐将手上那盆惹来杀机的红菊给舍弃。
「不成!这盆菊是梅庄的祖爷爷祖奶奶,怎么能丢?!我梅乐绝不辜负大当家多年来的谆谆教导及耳提面命!」梅乐大嚷,护在胸前的红菊随著他被拖拉奔跑的动作而左右颤晃,像极了正在发抖的惊弓之鸟。
又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梅庄忠仆!
小粉娃身边有太多这种性格的家伙,连她的亲亲老爹都是其中之一,看来梅乐与她爹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到底是脑袋重要还是一盆花重要?
她想问,也不想问,因为不用问她就知道了答案。
花在,人在;花亡,人亡。
唉。
「不放就等著被人砍!」小粉娃一面跑,一面想踢掉梅乐怀里的花盆,可惜脚短了些。
梅乐回嘴:「放了回府也会被大当家砍!」两种下场不都一样!「这盆红菊是三当家仔仔细细从培植、栽种到养成,全心全意照顾它、看望它,其中有多少心血你懂个屁呀!」
小粉娃有半晌噤声。
谁说她不懂?!她当然懂,大男孩看顾那些红菊时她也在场呀!好些回都还偷偷嫉妒过他待花比待她好!要不是转念想到这些花全可以换成银两,而她不行,她才不会窝囊地认输呢。
他花在菊上头的心思,恐怕没人瞧得比她更清楚。
「你想死——」
大刀砍来,中断了小粉娃及梅乐的各自坚持,三人拖抱成一串的「粽子」被黑衣贼人追赶上。
「梅乐,他们要的只是红菊,你放手吧。」大男孩以主子身分开口。
花可以再养,人命没了就什么都完了。况且见小粉娃吃力地拖著他们两个大男人东躲西藏,三不五时还得扬臂挡下黑衣贼人的攻势,整张脸蛋上全挂著汗,让他也跟著吓出一身心惊及担忧。
「三当家,不能放——」
「小迟哥,他不放,你放!你放开他!让坏人追著他砍好了,咱们两个还可以到树荫底下喝口凉茶休息片刻,反正他要和那盆红菊同生共死嘛!」小粉娃话甫说完,立刻腾出右手将大男孩的脑袋往下压。「低头!」她轻声一喝,闪过那柄横劈而来的刀子,梅乐就没得到她的救援,刀锋浅擦过他的脸颊,破相。
「还好刀子不是划到你,小迟哥。」小粉娃拍拍胸口,一副那种「死到梅乐不打紧,伤到你就是罪孽」的差别待遇样,惹得梅乐哇哇大叫。
「把花留下!」黑衣贼人吼道。
「你等等,我们正在商量要不要给你们,先别追著砍。」好喘,她得拖著两个比她重上一倍的男人,很辛苦耶。
「不给!」梅乐打断她准备向敌人谄媚的话语。
小粉娃原本努力在踢花盆的纤足转移方向,改踢向梅乐,想将他从大男孩手中踹飞出去,最好正巧落在黑衣贼人的怀里,让他自个儿去向黑衣贼人表达他宁死不屈的忠节。
「娃儿,不可以这样!」大男孩阻止她拨空踢人的动作,再转向梅乐,「将花交给我。」
「咦?那您……」梅乐没弄懂大男孩要做什么。
「三个人逃难不如两个人逃。」大男孩接过花盆,「花在我手上,他们不会伤害你,找个草丛藏身去!」
话落,原本拎著梅乐衣领的大掌也松开,梅乐突然从快速奔跑的行进队伍间被抛下,整个人在草地上滚了十数圈,最後摔入浓密的草丛问,失去踪影。
黑衣贼人的目标本就不在杀人,也无心管梅乐昏倒在哪里,继续追著红菊跑。「将花交出来!」
「你们保证只要花,不伤人,我就将花交出去。」大男孩在数柄大刀追砍下还维持著一贯的冷静。花丢了无妨,但他要这群贼人保证不伤害任何一名梅庄人。
「小迟哥,等等,把花给我。」小粉娃低叫。
「你要做什么?」
「两个人逃难不如一个人逃。」她盗用他前头才同梅乐说过的话,并且很明显连他方才的举动也打算仿效一回。
「你别想!」大男孩严辞拒绝。她想自己抱著花让黑衣贼人追杀?!那他一万个赞成直接将菊花双手奉送给黑衣贼人。
「我一定跑得过他们,我加把劲,说不定还能逃回梅庄,再找帮手来围殴他们!」小粉娃自信满满。
「我不会让你冒这种险!他们要花给他们就是了,你远比这盆红菊更重要。」语毕,他高举花盆,身後的黑衣贼人也有默契地做出接手的准备动作。
「小迟哥,你舍得吗?」她忙问,她知道他是爱菊之人。
一个靠花为生的卖花商贾,说他爱菊,恐怕会惹来一阵讪笑,真正爱菊,又怎么舍得将自己辛苦栽植的菊拿来卖钱,甚至容许自己的菊成为城中富豪彼此夸口炫耀的势利品?他从不替自己养的菊寻觅或挑选买者,只要谁出得起高价,他便卖。
可是,一个不爱菊的人,没有办法养出如此令人心折的君子花,他爱菊,与他是卖菊商人的身分毫不冲突。
「你若舍不得,别丢,我会想办法保护你和它。」原先心里还有一丝弃菊逃生的念头,也已在瞧见大男孩眼瞳里那份对菊的认真而消失无踪。他说过,他会保护花:而她承诺过,她会保护他。
「不会舍不得。」大男孩回她一个笑,那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在安抚她。
「小迟哥,我想到一个方法,虽然不算高明,但应该会成功噢。」小粉娃不理会他那不真诚的答案,直接说道。
後头追赶的贼人举得双手发酸,却还不见大男孩将手上的花抛过来,开始连声咒骂。小粉娃的反应是指著贼人们大吐粉舌,脚下的逃命轻功可没停顿片刻。
「是什么?」
「跑!」跳过矮树、翻过巨石,她像只山林野猴。
「你……」这算什么方法?他们从头到尾不都一直在跑吗?
「跑也要跑对方向呀,我跑得好累了,只要再半刻就腿软了。我只有『跑』这项武功比他们好,打又打不过,那不全都玩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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