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元非傲有事先提醒,但是盐城的穷困还是让刚下马车的双儿吃了一惊。\\www.qВ5.com/
萧条的街道,客栈也好,酒店也好,没有一个招牌是干净漂亮的,全都沾满尘土,酒幌也是破损的。街上很少有人,即使偶尔走过一人,也是面黄肌瘦,好像八百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
“这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双儿紧皱着柳眉,“这里的县官这么无能,朝廷怎么不换个人来治理?”
“是这里的土地不好,据说什么东西都种不出来,也试着做过几种营生,但是无人津通财政,所有买卖坚持不了半年必然关店。朝廷已经免了这里三年赋税,但是地方官员依然没办法让百姓富裕起来。”元非傲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之后,对身后的肖典说:“邓澜应该是在他的将军府里,你派人叫他过来见我。”
“是。”肖典领命传话去。
双儿见元非傲走进一间破烂不堪的客栈,不禁问道:“为什么我们不去将军府住?那里总比这里的客栈好吧?”
“此地可能有敌情,若我大张旗鼓地住进将军府,很快就会被敌人发现。”
一行人进到客栈,因为生意太差,并没有伙计或掌柜出来招呼,元非傲用手中的长剑敲角落柜台的桌子,结果从桌子后方居然站起来一个人,睡眼惺松地说:“店里现在没钱,要饭请到别处。”
“什么要饭?”元非傲的随从怒道,“我家主人要住店!”
那伙计这才看清眼前出现了一行人,大概是被元非傲冷傲的气势震慑住,急忙从柜台后面跑出来,差点摔了一跤。“客官,真是对不住,您要几间房?”
“六间。”元非傲看了看柜台上那厚厚的一层尘土,又道:“我在这里等,等你们把房子收拾干净后我再住。叫厨房准备吃的,两三个菜就行,酒坛子是十斤一坛吗?先来五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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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过头,只见双儿正用自己的手帕认真擦拭一张桌子和一旁的板凳,虽然他因为一只胳膊受伤,动作不太协调,但看得出来,如果不把那些东西擦干净,他死也不会坐下来歇脚。
“别擦了,将来在战场上你要席地而坐的地方还多着呢。”某个将士鄙夷地冲着双儿轻笑一声,“瞧你真像个娇贵大少爷,劝你还是早点回家找你娘喂你吃奶吧!”
元非傲见双儿的眉头稍稍皱了下,却没有开口辩白,他将桌子细细地擦了一遍之后,将那块手帕丢掉,然后又掏出第二条手帕,垫在一张凳子上,恭恭敬敬地对他说:“将军,您坐这边吧。”
元非傲走过去,无视那块手帕,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板凳上。“一个大男人揣着那么多条手帕做什么。”还没等到酒,他不耐地用手指敲点桌面,虽然双眼没有看着双儿,却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在古家做事得处处小心,我们少东下车不会踩到地上,一定会踏在一张凳子再上台阶;宅子里的地砖每天至少要擦上三遍。若是让少东发现谁偷懒,一定会被扣掉那个月的月钱。所以每个下人的身上至少得揣着五、六条手绢。”将军不领情,他就自个儿坐。双儿一手托着腮,自己坐在那块手帕上。
伙计很快端上酒坛和两个菜,双儿夹起其中的炒白菜,尝了一口,立刻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上,怒斥,“这种东西连给狗吃都不配,怎能给人吃?”
元非傲讶异地看着他。
他还来不及开口,双儿接着说:“你们厨房在哪儿?我去炒个菜给你们厨子看看!”
伙计愁眉苦脸地望着他,“客官,您若是不喜欢,我叫厨房再炒一盘来。”
“再炒一盘也是一样,令人食不下咽。”双儿压根儿不和他多说废话,拉着他的耳朵就往后面走去。
一名士兵惊诧地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道:“将军,这孩子……怎么这么奇怪?”
元非傲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讶异过后,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过不了多久,只见双儿趾高气扬地拉着伙计重新走了回来,伙计的手上还端着一盘新炒好的菜。
“给我们主子尝尝,这才是让人吃的菜。”他指伙计把菜摆到将军面前的桌上。
元非傲低头看去,这是一盘红绿相间的料理,绿色的是青菜,红色的是辣椒,好像还掺了一些肉沫,看上去很简单,却因为颜色漂亮而让人食欲大增,香辣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夹了一口大嚼起来。
“主子,怎么样?”双儿急问。
元非傲一笑,“可以调你去火头营帮忙了。”
双儿得意地扬起下巴。“我才不,主子要是喜欢,我以后每天为主子一人下厨。”
元非傲把盘子向身后一遍,“你们也尝尝。”身后的那些将士一拥而上,立刻将一盘的菜瓜分干净。
“啊!”双儿急着要去抢回来,“那是我给主子炒的菜。”
元非傲笑着将他拉了回来。“让他们也尝尝你的手艺,就不会说你的闲话了,你不是很讨厌他们说你是大少爷吗?”
“但也不能白白便宜他们呀。”双儿瘪嘴,又凑到他身边小声说:“不过没关系,晚上我再做一顿宵夜给你,他们想吃也吃不到。”
“你在哪里学的手艺?也是在古家?”元非傲好奇的问。
双儿神秘兮兮地对他眨眨眼,“我实话和你说,你不要吓到,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厨,以前我都只是在旁边看厨子炒而已。”
元非傲没被吓到,却吃了一惊。
“主子,你晚上想吃什么,荤的还是素的?可惜我现在手受伤,没办法给你包馅儿,不过我可以熬一锅汤给你。海参鲈鱼汤如何?只要这小店里找得到食材,我就做得出来。”
元非傲对于他的献殷勤不动声色,用手一指旁边一个正吃得狼吞虎咽的士兵,“晚上你和赵虎住一房。”
双儿吓得跳了起来,脱口而出,“不。”
他冷冷一喝,“这是命令。”
双儿立刻缩回到板凳上,低着头小声嗫嚅,“他身上有股臭味,我才不要和他睡同一间房。”
元非傲没有理睬他的抗议,独自喝着酒,过了半晌,发现耳根子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叽叽喳喳,仔细听,都是双儿在叨念。
“我不要和他同一房,我不要和他同一房,我不要和他同一房……”
元非傲充耳不闻,直接对伙计说:“房间准备好了没有?”
伙计已经见识到了双儿的厉害,对他的主子元非傲不禁更加畏惧,忙不迭地冲着楼上喊道:“楼上的,房间收拾好了没?客官要休息啦——”
肖典没有找到此地的守城将领邓澜将军,因为邓澜出城巡视去了,要第二天一早才回来,所以元非傲让所有人马先在客栈内等候,第二日再做安排。
晚上,屋内点上一盏灯,元非傲默默地擦拭手中的剑。这柄剑是他当年学成时师父赠予他的,他一直珍视得胜过自己的生命。这把剑曾帮他斩下不计其数的敌军人头、饱饮了敌人的鲜血,看上去有一种骇人的寒意,外界甚至有传闻说——除了他,没人可以拔出这把剑。
其实,这把剑并没有那么神奇,对他而言,它只是一个不会说话但永远忠诚的朋友而已。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有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将军,属下有事禀奏。”
“进来吧。”他说。
门开了,站在外面的正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赵虎。“将军,那小子……属下实在受不了了,能不能给他换间房?”
“怎么?”元非傲将剑一翻,擦拭另一面。
“他一进屋就嫌弃房间太脏,又说床上有虱子,又说墙角有老鼠洞,然后找来一大堆香烛开始到处熏,那味道呛得属下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属下打了几桶爇水洗澡,刚脱衣服,他就指着属下的鼻子说属下赤身**成何体统,念得属下头昏脑胀,要不是看在他手受了伤,属下早就一拳揍扁他的鼻子了。”
看赵虎一脸的忍无可忍,元非傲不禁笑了。“叫那孩子过来,你先回去睡吧。”
双儿很快过来,但他看来倒比赵虎还委屈,垂着头的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
“进来。”元非傲只吐出两个字。
双儿这才蹭进屋里。
他将擦好的剑送回剑鞘,这才抬头看他。“你是存心不肯和赵虎同睡一房才搞出这么多事端吧?日后进了部队,十几人睡一顶帐篷是常有的事,难道你也要个个去折腾?”
双儿咬着唇瓣,好一阵才启唇,“我、我没想到要忍耐一个陌生人同睡一房会这么难。”
“你的意思是,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得给你单独找间房,然后再雇个奶妈子照看你,是吗?”元非傲陡然变脸,目光炯炯地瞅着他。
双儿悄悄和他对视一眼,立刻惭愧的垂下头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睡在将军你的房里。”最后鼓起勇气道出他的想望。
“睡我这里?”元非傲冷笑,“我这里也有虱子老鼠,一会儿我也会脱衣服洗澡,你就不怕?”
双儿听了,将头埋得更低。“我在屋角铺个褥子就可以睡了,将军做什么,我只当没看见就好。”
元非傲哭笑不得,真是拿这孩子没辙,他嫌弃了一大堆,无非是不想和赵虎同房。
他对他还存有很多怀疑,实在不愿意和对方靠得太近。
其实他也可以不理会双儿的胡闹,直接喝斥他回去。但是……他不免有点好奇,这孩子故意接近自己,是否有别的目的?
“随你的便吧。”元非傲不再管他,算同意他睡在自己的房里了。
双儿立刻喜笑颜开,跑回去抱了一床被子,然后又跑回来铺到窗边的一角,躺了下来。
元非傲只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伙计已经按照他的吩咐送来几桶爇水,他这几日忙着赶路,根本没时间净身,饶是他在这方面向来看得很淡,也觉得自己身上开始有虱子了。
爇水送来后,他脱光了上衣,用一大块软布沾着爇水开始擦拭身上的污垢风尘。
偶尔一转身,他发现双儿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虽然角落黑暗,却依然可看见他露出半颗脑袋,像是在偷看他。
“你们古家的下人都是一人一间房?”元非傲闲来无事,开口搭话。
“嗯……也不是。上等一点的奴才,可以伺候主人跟前的,就可以一人一间房,其他的有两人一间,或是三、五人共用一间。”
“那你算哪一等奴才?”
“我……算是上等的吧。”双儿支支吾吾,说得不太肯定。
元非傲一笑。“想也是,否则哪来这么多的讲究和排场,也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事。你要不要也擦个两下?”他好意邀他洗澡。
说到最后,他干脆走到角落那坨被子前,用脚踢了一下袜子中僵硬的“死尸”。
“不、不了。”双儿挤着笑,“我前几天刚洗过,很干净。”
“随你。”元非傲转身时开始脱裤子,就听到双儿在后面轻呼一声,惹得他不禁转身问:“怎么了?”
“那个……将军您慢洗,小心着凉。”双儿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整颗头都埋进去了。
他忍不住泛起一丝戏谑之心。“这床被子里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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