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风,像是刀切过似的,发出呜呜的尖啸声;流动的云层,黑墨墨的压得极低,这是台风来袭的日子。wwW。Qb五、CoМ
宿醉了一整夜,直到短针指向十,萧仕远才带着疼痛的脑袋清醒,一看到那凌乱的床铺,昨晚的记忆如潮浪般地涌入。
他柔了柔发疼的太阳袕,捡起地上的大浴巾,包裹住裸露的下半身,这才走出欧阳晴暂住的房间。
他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拿了换洗衣物,到浴室痛快淋了个冷水澡,好清醒一下自己的神智。
昨夜的荒唐,逞一时之快,他跟欧阳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他心中充满了懊悔;明知欧阳晴是个逆来顺受的女人,从不会拒绝他对她的要求,他为什么还会对她做出那样的事?他又该如何面对同在一个屋子里的欧阳晴?
看着镜子,他质问自己,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一向循规蹈矩,他怎么会让自己失控到这种程度?就因为不甘愿、不服输,就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刘歆的背叛吗?
结果呢?他完全品尝不到任何快意,反而有着深深的愧疚。
他恨透自己,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得和欧阳晴谈谈,他得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想法。
整理好自己,换穿上蓝衬衫和休闲长裤,才走下楼梯,看见奶奶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带着笑意,走向前去。
“奶奶,早。”
“不早了,我都吃过早餐了。”奶奶忙着看公视的优良大戏,看都没看他一眼。
看样子,欧阳应该去饭店了。“那我去饭店了。”
“好,你快去。她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奶奶念着,眼里看着电视,并没有要他回话的意思。
他没有吃早餐,匆匆赶到饭店。他想知道她的心情,至少他不能这样无声无息,什么话都没有交待。
他来到饭店三楼,走进同仁们的办公室,一眼望去,发现原本该坐在最后头的欧阳晴没在座位上。
“欧阳呢?”他问了今天留守的会计小姐。
会计小姐立刻恭敬地站了起来。“欧阳和申先生一起离开了。”
他点点头,离开大办公室,来到雁妮所管理的美容中心和舒压按摩坊,刚好遇到从楼梯走上来的雁妮。
“有看见东明和欧阳吗?”萧仕远问。
“有呀。东明和欧阳去泡汤了。”
美容中心和命压按摩坊是采预约制,今天是台风天,客人纷纷打电话来取消预约,让萧雁妮赚到了一天台风假。
“这样呀。”他打算走下楼梯时,被妹妹喊住。
“大哥……”萧雁妮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要不要干脆去跟小歆谈清楚。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都九月了,爸爸也很关心。”萧雁妮劝着。要是她知道小歆人在哪,一定会找上门去,偏偏申东明象是闭紧的蛤蜊,怎么问都不肯透露半句。
“我知道。事情一定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他不想谈这个话题。心浮气躁的他,只想快点找到欧阳晴。
“奶奶说你昨晚喝了很多酒。”萧雁妮虽然住在饭店里,每天还是都会怞空回家去陪伴奶奶。
“没事,就是应酬喝多了。我有事要忙,先下楼了。”将妹妹的关心排拒在外,萧仕远快步下楼。
台风天,根本没有游客,连原本已经订房的客人都在昨天退了房间,饭店也已经做好防台准备。该修剪的大树、该封闭的门窗,全都加强固定,更是将大门紧闭,只留少数员工留守。
萧仕远来到一楼,往左边的露天温泉走去,才走到门边,就看见两颗背对着他的头颅,他们正泡在室内的温泉池里。
她没有等他起床,没有质问他的心意,居然一大早就跑来跟申东明泡汤引起他没有贸然上前,偌大的温泉池中只有他们,他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声音就自动传进了他耳里。
“你上次的报告写得很好,可见你有用心查资料,我应该给你奖励才对。”
“那我可不可不要奖励,而是请你帮我一个忙?”欧阳晴问得很不确定。
“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申东明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申大哥,你也知道,我前阵子跟男朋友分手了,可是我家里的人一直要我带男朋友回去给他们看一看,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你可以跟他们说,你跟男朋友已经分手了。”
“不能说的。”她侧过脸,看着申东明,小脸上净是央求。“申大哥,你可不可以冒充一下我的男朋友,陪我回高雄一趟?”
“要我冒充你的男朋友?“申东明笑了,觉得这个提议有些好玩。
“拜托啦,现在搭高铁,台北到高雄只要一个半小时,我们可以当天来回,不会担误你太多时间的。”
站在门柱旁的萧仕远清楚听见欧阳晴的要求,还有她那副撒娇的模样,心里有着无名的闷意升上来。
“为什么你一定要带男朋友回去?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呀。”申东明果然不是那种随便就能被女人哄骗的男人。
“因为我之前告诉我妈我已经交了男朋友,我爸妈就催着我快点把男朋友带回去,可是……他一直不愿跟我回去,拖了好久,我爸妈最近又在催我,说我一定是骗人的,说我怎么可能交得到男朋友,我……”她越说头垂得越低,最后眼眶中隐隐含着泪水。
任谁看她这个样子都会舍不得的,申东明赶紧说:“只是假扮你一天的男朋友,让你带回去给你爸妈看一下嘛,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别这样,要是被仕远看见,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她那软弱怯懦的样子,看在萧仕远眼里很是刺眼。昨夜,他才跟她相好过,她不来找他帮忙,不趁机来威胁他,反而来找东明?什么时候她跟东明的交情这么好了?
男性的自尊让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
“欧阳。”
欧阳晴和申东明一听到萧仕远的声音,同时回过头来。
萧仕远这一叫,让原本坐在温泉池里台阶上的她,水深才及胸下,这下,整个人沉到了水里,只露出一颗头。
明明两人昨晚已经裸裎相见了,她这会竟然不好意思让萧仕远看见她穿泳装的模样;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能努力将身体藏在泉水之下。
萧仕远走向前。“台风天,你们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嘛。”话很酸,带着莫名的愤怒。
申东明一身湿漉漉的走出温泉池。“台风天,没什么事,所以我趁机在对欧阳做教育训练,教导她温泉的知识。”
申东明以萧仕远的怒火不以为意,因为他早就从欧阳晴嘴里知道萧仕远昨晚喝醉的事情。欧阳之所以会告诉他,莫不希望他多注意萧仕远的情绪,以免萧仕远为情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没事不会四处去巡视吗?”萧仕远寒了一张脸。
“是,我待会就去巡。”对一个未婚妻落跑的男人,申东明不想跟萧仕远计较,更不想被台风尾扫到。
萧仕远看了一眼藏在水里的女人。“你找东明充当你的男朋友?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我……”她被萧仕远骂得莫名其妙,看他那股威严的样子,让她讲起话来更是结结巴巴。“我想……你很忙,你应该……没空。”
萧仕远对着池里的女人冷声质问:“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我,又怎么知道我没空?”
“这是我私人的小事……我不敢打扰到你。”她根本没有勇气跟萧仕远开这个口,万一被嘲笑,不就自取其辱了?
听欧阳晴这么说,萧仕远的怒火更盛。“我都请你假扮成我的未婚妻了,难道你请我充当你的男朋友,我会不答应吗?!”
“你是……你是梦之汤的小老板,我……”她小小声辩解着。
“你的事就算再小,也应该是要找我帮忙的,你怎么会去找东明吗?”
“我怕你带我出门,会让你觉得丢脸。”王圣元带给她的恶梦,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她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
“为什么会丢脸?”萧仕远真想推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把自己看扁到这种程度!
“我……”此时的她,脸色胀红,脑袋昏沉,胸口闷热,有股恶心感在体内窜动,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欧阳……”申东明眼见不对劲,连忙跳进水中,双手抓住她的双臂,将她从水中拉了出来,让她坐在池边,靠坐在自己身上。
萧仕远也同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赶紧从柜子里拿来大浴巾,还有一瓶矿泉水,半蹲在她身边,先用大浴巾盖在她身上,然后打开矿泉水,递到了她唇边。“欧阳,先喝一口水。”
她乖乖喝下那清凉的水,缓和急促的心跳。
“别急,慢慢再喝一口。”萧仕远又喂了王口水给她。
“欧阳,我告诉过你,泡汤得注意安全,你把心脏一直泡在高温里,这样很容易发生危险的。”申东明淡淡斥责怀里的女人。
“我……”她呼吸困难,根本无法反驳,这都是她的错。
“你别驾她了,先抱欧阳上楼去休息一下。”萧仕远阻止申东明说教。
当申东明要抱起她时,萧仕远却阻止他的动作。
申东明猜疑地看了萧仕远一眼,但还是把欧阳小心地挪到萧仕远的怀里。
萧仕远拦腰抱起披着大浴巾的她,不费丝毫力气就往前走;欧阳晴虽然感到害羞,但她已经没有力气拒绝了。
萧仕远抱着欧阳晴来到二楼,进入他的房间。饭店工作常要一天十八个小时待命,那是他怞空休息的地方。
申东明不顾自己一身湿,连衣服都滑换,紧跟着萧仕远,就怕欧阳晴有任何闪失,直到萧仕远将欧阳晴放在床上之后。
“你去换衣服吧,我来照顾她就好。”萧仕远对着申东明说。
“嗯。”申东明将欧阳晴的背包搁在柜子上。“这是她的包包,里头有她的衣服。我先去换衣服,待会再来。”接着,就走了出去。
“我没事了。”在呼吸了新鲜空气,喝了一大口水之后,欧阳晴已经缓和了心跳,脸色也没那么血红了。
“再躺一下吧。”萧仁远替她盖上被子,在床边的椅子坐下,霸道而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她在扭捏中,只好拉高身上的薄被。被他这样盯着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她只好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昨晚的记忆,虽然他已记不太清楚他跟她说了什么,但是心口余灌满了她对他的宠爱。无论是十指间的按柔,还是她那能抚慰他心灵的话语,他直到此刻都还能感受到她对他细心呵护下,所带来的温暖幸福。
他是长子,是父母的指望,是梦之汤传承的唯一人选,在他身上只有重责大任,他从来没有任何撒娇及喘息的机会。
他宠爱家人,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但是谁来宠爱他呢?又有谁来疼惜他?
欧阳晴躺不到五分钟就从床上坐起来。“我……我没事了,我去换衣服。”她一物拉着大浴巾,才慢慢跨下床。
“欧阳,昨晚……”
她背对着他,说出了在心里黩练了十遍的话。
“昨晚,你喝醉了,我帮你按摩之后,你就睡着了,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想太多,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她的话很轻,然后提着自己的背包走进了房间里的浴室。
昨晚的灯光很昏暗,他的神智也不太清楚,她相信他不会想要记得这些,而她也不想放在心上,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她对于王圣元始终紧守最后一道防线,却轻易将自己给了萧仕远;对她而言,虽然身体上有痛楚,心灵上却是异常饱满。
在泡汤之后,身体的不适已经消除了一大半,她不觉得自己吃亏,更不会觉得被他占了便宜,一切都跟之前一样,任何事都不曾改变过。
而在浴室外的他,看着那扇关紧的门板。
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难道一切都是他酒醉之后的幻觉?原来他也和欧阳晴一样,怯懦胆小到不敢承认曾经做过的事!
台风过后,中秋节来临的前一周,在这个天青气爽的周末,一大早的七点,萧仕远就和欧阳晴来到了高铁台北站。
她还是牛仔裤和T恤,脸上只薄施淡妆;反观萧仁远,却显得慎重其事,在淡条纹的蓝衬衫上,还特地打了领带。
“你真的要陪我回高雄?”直到进入了高铁月台,欧阳晴还不太敢相信。
“再过十分钟火车就要进站了。”他真的很不喜欢她那副没自信的样子。
她傻傻地笑了。“我真的没想到嘛。”
日期是萧仕远催着她敲订的,火车票也是他订的,连见面礼都是他准备的,他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
自从和他发生关系之后,在她的不肯承认下,两人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她很高兴,他为她保留了自尊,没有再逼问那一晚的情形,否则她会觉得有种无地自容的窘困。
“你当了我三个月的未婚妻,难道我不能当你一天的男朋友?”他反问得没好气。
对于他的脾气,她一点都不以为意,脸上还是笑咪咪的。“不是啦,我只是觉得很惊讶嘛。”
“有什么好惊讶的?你都当我的未婚妻这么久了,况且……”他的话没说完,剩下的全吞吐最喉咙里。
自从和她发生了关系,在错失第一次谈论的黄金时间之后,他就越来越没有勇气再开这个口;而她也从来没有提起,甚至连暗示都不曾,就好象那一晚只是属于他的一场春梦;若真的是春梦,那梦境又为何会如此栩栩如生?
“不一样啦,我是你的员工,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有员工可以叫总经理做事的。”距离太近,她得仰高脖子才能看得到他,尤其是她今天只穿了一双平底球鞋。
“欧阳,你是因为怕丢了饭碗,所以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口气不善地问。
“也不完全是嘛,这要我怎么说。”要她如何说出她想疼惜他的心思?
“我从没有把你当成我的员工,所以,我叫你做什么,你也不一定要全盘接收,你可以拒绝的。”
一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她只是一个员工,一个临时演员,他付她薪资,她替他办事;他希望她能保持份际,不要有逾越的行为,可是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改变了。
不是她变,又是他变了。
“你叫我做的事,我都很愿意做,也做得很开心,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她心里纳闷着。以前的萧仕远,只是表情严肃点,讲话冷了些,但他的脾气一向很好,可是自从他喝醉过后,脾气却变得有些大了。
“真的很开心?”他问得很不确定。
“当然呀。难道你现在假扮成我的男朋友,很勉强吗?”
她笑起来的样子,仍然带着一股傻劲,可是他不蛤越看越顺眼,还常常看呆了。“不,不勉强,我很愿意的。”
这时,火车进站了,他带她坐上第六节的商务车箱;找到座位之后,他让她坐进靠窗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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