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个迈开的步伐剧烈地怞疼,狠狠地撕扯蔺长风的神经,可他像感应不到疼痛似的,只是拚了命地、执着地前进。
他快到了,快到了。
可为什么那看起来很近的尖顶走起来却如此遥远?为什么在他如此慌乱、如此焦急的时候,那教堂却还彷佛远在天捱呢?
他没时间了,没时间了啊!
没时间耗在这儿跟这该死的风雪搏斗,没时间浪费在这段应该是近得可以的路上!
「蝉儿,等我,-一定要等我……」
终于,在漫天风雪中,他见到了专属于教堂的彩绘玻璃,微微透出金黄的光芒,迷眩他被风雪刺得发疼的双眸。
终于到了--
他朦胧地想着,早已被冰冻与剧痛折磨得失去知觉的双腿缓缓跨上歌德式教堂前的石阶,一步一步,直到双臂能推开大门,跟着无力的身子往前一落。
尽管趴倒在地,他仍是挣扎地抬起头,直视前方金碧辉煌的神龛。
寒蝉在哪儿呢?他勉力展开双眸,却怎样也看不清眼前一条条模糊的人影,勉力竖起耳朵,却怎么也听不懂这清越的圣歌声唱的是什么曲调。
「-在哪里……」他喃喃念着,强自收束濒临涣散的神智,「蝉儿--」
「我在这儿,在这儿!」一个清雅而激动的女声忽地拂过他耳畔,总算唤回他一丝神智,「你怎么来了?长风,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清柔动听的嗓音如阳光下的春泉,暖暖地流过他的心,他轻扯嘴角,望着眼前朦胧不清的脸孔。
是寒蝉吗?是她清丽出尘的容颜吗?是她湛幽墨深的眼眸吗?那美丽的瞳眸正漾着泪光吗?
「别……哭……」
「我没哭,我没哭啊!」女人心碎地喊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却一颗颗、放纵地滑落颊畔。
他扬起右手,想替她拭去眼泪,无奈实在挤不出多余的气力,终于还是颓靡地垂落。
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闭眸,深深呼吸,过了好几秒,总算自唇间虚弱地吐逸,「别做……修女--」
只这么四个字,便用尽了他所有残余的力气,像榨出身上最后一滴精魂,徒留一具破败而僵凝的身躯--
***
「长--风--」
凝望着床上面容苍白、淡淡发紫的男人,寒蝉有一些茫然,却有更多的不舍与心痛。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今晚可是芝加哥入冬以来最大一场暴风雪啊,他怎么会傻到在这样的天气出门?
他真傻,不仅冻坏了身子,还让也割伤了。
一念及此,她蓦地咬牙,脊髓窜过一道冷流。
她还记得两小时前,当她从专注的祈祷中回神,乍然瞥见他倒落在教堂大门附近的
身躯时,内心的强烈震撼。
他全身是雪,**的墨发在头顶狂乱地盘卷,黑色的雪衣尽湿,而在他身边,化着一摊血与雪融合成的异色液体。
她几乎发狂,不明白他为何会将自己弄到这般境地,心脏猛烈地怞疼,而泪水纷然坠落。
她哭得那样激动,几乎失神,教堂里的主教、修女以及参加弥撒的民众们全不知所措。而她什么也顾不得了,狂乱地口头要求修女们让她留下他,让她能好好照顾他。
仁慈的修女们自然没有拒绝,善解人意地立刻帮她将蔺长风扶到教堂后院她暂居的房间,脱下他身上湿重的衣服及雪靴,放上她的床。
她们热心地端来热水、伤药、绷带等东西,在一阵迅速且安静的忙碌后,才留下她与蔺长风独处。
而她从她们退出房间后,便一直坐在床边,痴痴地望着床上因低温而昏迷的男人。
长--风--
她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她脑海回旋不去的名字,一面忍不住扬起玉腕,柔柔地覆上他沁凉的俊容。
他身子还是好冷,即便房里暖气已调到最高温,仍无法有效使他的体温迅速回升。
怎么办?
手指抚过他依然青紫的唇,好不容易稍稍镇定的心神又慌乱起来了。
微一凝思,她蓦地下了重大决定。
站起身,她脱去简单的外衣,只留白色。接着,窈窕有致的细致娇躯躺到床上,小心翼翼略过他绑着绷带的左,紧紧地裹住他冰凉的身子。
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快醒过来吧。她轻轻吐息,停歇着泪珠的墨睫缓缓垂落,粉颊贴上他心跳较平时缓慢的胸膛,感应着他的心韵。
快醒来吧,长风--
***
他醒来了。
可没想到竟会在这样暧昧的状况下醒来--几近的柔软娇躯与他紧紧,彼此融流着温暖体热。
起初,他有些茫然,灰眸瞪着胸前墨黑的头颅,以及女体洁白莹腻的。好一会儿,他终于领悟这与他的身躯正是属于寒蝉的,呼吸立即一窒。
而一股灼热的,立刻从双腿之间苏醒。
「蝉儿?」他愕然唤着,双手一面托起她的肩轻轻摇晃,「蝉儿?」
不过两秒,怀中美人立即警醒,睁开一对略微迷蒙的星眸。可这迷蒙不及转瞬,倏地便清明起来。
「你醒来了?」她转过头,眸光落定他脸庞,在确定他原本青紫的唇已恢复正常的红润后,紧绷的肌肉才缓缓放松,「你觉得怎样?还好吧?冷不冷?腿痛不痛?」
「我觉得很好。不冷,也不痛。」他沉缓地说,逐一回答她一连串急促的询问。
「那就好,那就好。」她更加放松了,黛眉静静舒展。
他凝睇她,「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这个。」他以手指比了比两人的身子。
寒蝉一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一直紧紧贴着他,她一声惊呼,迅速退开自己的身子,而粉白的颊漫染两片霞云。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温暖你的身子。」她尴尬地解释着,一面尝试翻滚过身子下床,可他却猛然一展猿臂,紧紧扣住她慌乱不安的身躯。
「-做什么?」他问,鼻尖几乎贴住她的,紧盯她的灰眸燃着异常火焰。
「我……下床。」她低眉敛眸,不敢直视他灼亮的眼。
「-不是要温暖我吗?」
「我……可是你说不冷了……」
「我还有点冷。」他霸道地说,几乎是粗鲁地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下颔抵住她冒着细碎汗珠的裸肩。
她微微挣扎,不小心触上他受伤的,感觉他身子一阵僵硬。
「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她焦急地问,抬眸拚命想认清他的表情。
他却不让她看,依然紧紧地拥住她,「我不痛。」
「真的?」
「嗯。」
「那……你不觉得热?」
「冷死了。」
「可是--」寒蝉咬住下唇,慌乱地察觉他身子的某部分似乎起了反应,正对她传递着诱惑的热潮,她几乎逸出声吟,「长风--」
「怎么?」他低哑地问,的气息柔柔地吹拂她敏感的耳垂。
「我--」她感觉全身发热,玉颊紧紧贴住他的胸膛,修长的指尖不经意刮过他后背。
他倒怞一口气,身子一颤,而反应更激烈了。
她尴尬莫名,「我觉得……我还是下床比较好。」
「不许!」他抱紧她,蓦地用力转过身子,居高临下俯视她,固执地圈锁住她的灰眸,浮移着迷蒙幽缈的。
「长风--」她细细地唤了一声,娇娇地、软软地,宛若叹息。
这声宛若猫咪的轻呜击败了蔺长风,他低吼一声,忽地低垂下头,滚烫的霸气地烙上她柔软樱唇,辗转蹂躏。
「你会拉伤……」她在吻与吻之间轻声喘息。
「我会……小心--」他短促地说,依旧热切而激动地吻着她,不肯稍稍停歇。
「会留下伤疤……」
「管他的,反正我已经满身都是了--」
她闻言,心脏不觉一紧,再没任何抵抗能力,由着他近乎狂乱地、咬啮,虚软的身躯恍惚地在漫漫春潮中荡漾浮沉。
***
再度清醒时,蔺长风发现天色已亮,银白的天光正透过玻璃窗逐渐占领这间小小的、简单朴素的房间。
他蹙眉,不满地发现床的另一侧竟已是空的,没了寒蝉温暖的身子。
他蓦地直起上半身,灰眸沉郁地迅速扫掠屋内,寻找着她的身影。
可没有!房内除了他,空无一人,就连的气味也淡了,教他差点要以为夜晚与寒蝉的激情只是一场春梦。
可那不是梦。
他掀被下床,拾起椅背上早被暖气烘干的衣衫,依序套上白色羊毛、深灰色羊毛衬衫及厚背心,以及黑色羊毛长裤。
挂在门边的黑色雪衣只半干,他漠然地瞥过一眼,便决定忽略它,径自拉开了门。
穿过一道长廊,迎面走来几个修女,皆对他淡淡微笑。
「merryChristmas!」她们打着招呼,而他微微一愣。
「merryChristmas!」
直觉地响应她们一句,他颔首为礼,还来不及问她们寒蝉的行踪,其中一位修女便
主动开口,「她在祭坛前祈祷。」
祈祷?!
他皱眉,匆匆谢过修女,左手扶着还微微发疼的左腿,一步一拐地越过教堂后院。
昨晚的暴风雪已霁,庭院里几个修女趁着天气晴朗,正忙碌地清扫着积雪及一些被风吹落的杂物。
他迅速经过她们,一心一意往教堂正殿走,对她们瞥来的好奇目光丝毫无所觉。
终于,不耐的步履从侧门踏入教堂,他停定身子,凌锐的灰眸一下便落定寒蝉。
她正跪在金色祭坛前,双手交握,虔诚地祷告着。
这样的一幕,宁静,却刺眼。
他快步走向她,几乎是粗鲁地拉起她跪倒的身躯,「起来!」
她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做什么?」星眸凝向他,满蕴愕然。
「跟我走。」他瞪视她,简洁一句。
「跟你走?」她黛眉一蹙,「去哪儿?」
他不理会她,直直将她往外拉,一路一拐一拐地将她拖出教堂正门。
迎面而来的冰风教两人都是一阵激烈冷颤。
寒蝉凝望他陰沉侧面,数秒,忽地一咬牙,「你在这边等着。」她淡淡一句,一面回过身,窈窕的身子迅速飘过教堂,穿越侧门。
蔺长风瞪着她逐渐淡去的背影,有片刻六神无主,但他强迫自己凝定呼吸,安静地等着。
终于,她秀丽的倩影再度出现在侧门,一路移动着飘逸的步履走向他。
「穿上。」她将一件不知打哪儿借来的黑色厚毛料大衣披在他的肩上。
他一怔,这才发现她原来是回去添衣的,纤细的身子里上浅灰色长大衣,颈上围着天蓝色格子围巾。
他点点头,终于动手为自己穿上大衣。在他穿妥后,两只小手跟着忙碌地将一条浅色开司米尔羊毛围巾围上他优雅的颈项。
「走吧。」直到一切妥当后,她才扬眸直视他深不可测的灰眸,「小心你的腿。」
而他回迎那对彷佛潋滟着温柔水雾的美眸,微微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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