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他不记得她了吗?不记得十八年前曾经偶然相遇的少女?或者,他只是跟她一样假装不认识对方?
齐思思发现自己的心跳不争气地加速,“为什么见面?”
“我经营一家私人保全公司,上礼拜四他曾经来过一次。”
“私人保全公司的定议是什么?”她一面看着档案一面问道。其实这些问话之前警方早就询问过了。
“我们接受客户委托,保护重要的物品,”他果然回答了预期中的答案,“有时候也保护人身安全。”
“那么张永祥是——”
“他希望本公司派人保护他生命安全。”他简单说明,“本公司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
“我们发现他有施用毒品与强盗的前科。”
她点点头,“第二次呢?”
“礼拜一我到他公寓去。”
礼拜一?正是凶案发生当天。齐思思蹙眉,“为什么?”
“他在电话中哭诉他有生命危险,我要他找警方,他不肯。所以我便应他要求到他公寓去。”
“然后呢?”
“他请我进门,给了我一杯白开水,突然告诉我他没事了,很抱歉麻烦我们。”他平淡地叙述,“所以我就回家了,当时是晚上十点半。”
十点半,凶案发生前一个半小时,这么说,他若不是凶手,就可能是最后一个目击死者的证人。
而齐思思不知道是哪一个。
她眸光落向他浓密的黑发,整齐却自然的刘海静静地垂落宽广的额前,衬得他浓眉更加率性,墨黑的眼帘更加修长致密,鼻梁更加挺直,唇形更加性格有型。
岁月是宠爱他的,不曾在他脸上隽刻任何纹路,只赐予他更加成熟稳重的气质,以及在那双曾经温柔凝望过她的黑眸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教人认不真切蕴在最底部的真实情感。
她想,她明白了小静所谓的神秘感是指什么,在少年时他更像一团谜,现今更完全成了一个教人猜不透的男人。
他的毫无表情是真的如此平静,或只是为了掩饰犯罪的伪装?
“是你杀了张永祥吗?”她问了一个最直接,却是最必要的问题。
他凝望她,“不是。”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双手撑住桌前面站起身,眸光直直圈住他,“我会仔细调查你的不在场证明,请你先留在看守所几天吧。”
我一定会让你出来的。她很想这样告诉他,但她明白自己不能。
在不确定他是不是真正的凶嫌前,她不能说出这种违反职业道德的话——
虽然她真的很想这样告诉他。
她强迫离工询问室的自己别回头看他的脸,却触及了汪远阳皱着眉的面容。
“你今天问得很详细,齐检座,通常不是简单地确认他的身分职业就行了吗?”他紧盯着她,“莫非你认为他不是凶手?”
“我不确定。”
“可是你倾向认为他不是?”
她咬唇沉吟数秒,“是的。”
汪远阳似乎颇为她坦然的回答感到惊讶,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冒出一句问话。“要羁押他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她现在并没有足够的理由认定他无罪。
“你们到他住的地方看过了吗?”
“看过了。”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公寓吗?或是有管理员的大厦?”
“是社区大厦,可是管理员不确定当天晚上有看到他回来,他当时正在看电视,而殷森又不是那种会主动向管理员打招呼的男人。”
“那社区里其他住户呢?没有人注意到他?”
“没有。”
“你们问过每一个人?”她微微拉高嗓音。
汪远阳一愣,“齐检座?”
“对不起。”她立刻道歉,知道自己是过于吹毛求疵了。“我自己去查好了。”
“你自己查?”他更加惊讶了,不敢置信地瞪她。
检察官通常只是负责指挥警方办案而已,像这种调查案情的事,她应该只需下令,由他们去撤查即可,何况他们合作多次,她应该信任他的办事能力才是……
她这一次竟要亲自去调查?
“我们已经查过了。”
“我知道。”她微微苦笑,仿佛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只是想,虽然你们已经仔细问过,但换一个人去看看也许可以注意到你我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他默默凝望她一会儿,“你很介意他。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关于认定他是凶嫌这件事有疑点而已。”她辩解着,连自己都觉得理由薄弱,“我不想随便诬陷无辜百姓。”
“你不信任警方?”
她一僵,“这是我的工作,汪副组长。你我负责抓人,我们负责认定他们是不是真正的罪犯。”
“对不起。”感觉到她的怒意,汪远阳立即道歉。
“没关系。”她平淡一句,结束了两人的争论。
“我送你?”他柔声询问。
“谢谢。”齐思思明白他想藉此表示的好意,回眸对他浅浅一笑,“我开车来的。”
“那么……”他凝望着她,想说什么却又梗在喉间。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自己目前不会想答应他,只得再次微笑,“我想申请搜索票,到殷森住的地主看一看,或者你愿意跟我一起去?”
他默然注视她两秒,“没问题。”
原来他住的地方是这样的。
齐思思站在广阔的客厅中央,打量着室内一切。从简单平淡的装饰,到一尘不染的家具,还有整整占了一面墙的原木书柜里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籍。
一个相当注重秩序、规律,讲究精确的男人,并且……她一面浏览过那一排排的书一央想道,阅读兴趣相当广泛。
她应该不感到意外的,从刚刚在询问室内即使空气闷热得紧,他仍穿着整洁齐整的西装,并且神奇地一滴汗也没有流,她就隐隐猜到他的私生活必然是十分严谨的。
或许这样的精准严谨是由于他职业的关系——一家私人保全公司的负责人,当然必须具有某种程度的让人信赖感。
可是,这样的居家环境没有温情。
齐思思环绕着屋内,他以蓝色调为主的卧房整齐得像是不曾有人在里在住过,闪闪发亮的干净厨房让人怀疑是否有人使用过,铺着方格子的桌巾餐桌似乎从来不曾摆设超过一人份的餐具……
这是间完全只属于一个人的房子,除了主人,不曾有其他人探访过这里。没有父母亲人、没有朋友、没有。
好让人寂寞的感觉。
她咬住下唇,一颗心像让人挖了一个大洞似的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以及淡淡的惆怅。
这是间甚至没有摆上一张个人照片的冰冷房屋。
他难道真如此孤独?
“怎样,你也觉得这家伙在住的地主不像人住的吧?”一旁的汪远阳察觉了她紧紧皱着眉头的表情。“整洁得过分!普通男人的家里不会是这样的。”
这倒是。她认识的男人没有人家里是像殷森这样的,就算是像之鹤那种斯文温和的大学教授,家里也还是带着一点点凌乱的。
“典型智慧型罪犯的住家。”汪远阳加了一句。
齐思思心神一凛,凌锐的眸光倏地射向他,“你像是已经将他定罪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因她不善的目光皱眉,“只是平心想一想,像张永祥那种死法,肯定是出自于一个冷静异常的凶手——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及证据,甚至连格斗的痕迹都没有,一枪毙命,而且正中心脏。这绝不会是业余的手法……”
“所以你认为??”
“如果凶手真的是殷森,这样的居家环境确实显示了他这方面的人格特质。”汪远阳冷静地叙述。
齐思思倒怞了一口气,瞪大一双美眸。
“你念过犯罪心理学的,齐检座,”他紧盯着她,“不应该觉得这样的推论让人意外。”
她一震。
是的,她是念过犯罪心理学,也研究过许多案例,所以她知道汪远阳这样的推论并非不合常理。
一个冷静无情的凶手其私生活通常是一丝不苟的,有许多甚至满腹经论,有学问得让人吃惊。
如果要她侧写,她也会认为凶手的住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她不相信,实在不敢相信一个曾在十八年前的子夜温柔抚慰过她的少年会长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还有他方才看她的眼神,那样深刻、慑人,又恍若沉淀着深深的孤寂。
那会是一个犯罪者的眼神吗?
她不愿相信。
“我想跟管理员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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