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里一阵惊讶声。
“我要参与公司的日常运作,实际握有决策的权力。”他冷静道。
“在还未挽救公司危机前,就想先将权力一把抓吗?”行销总裁杰洛泰紧盯着严寒,语气是不信任的。
“或者你愿意买走我手中的股权?”严寒一派闲适,“我很乐意让给你。”
“开玩笑!”杰洛泰不屑地撇撇嘴,“那些股票现在只是一堆垃圾。”
“那就别和我争论。”严寒语调自然地带着一股权威,“我的条件就是如果我有办法让公司免遭清算的命运,以后公司的一切都得听我的。”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和令尊一样背着我们把公司搞得一团糟呢?”
“那你们只好赌一赌了。”严寒耸耸肩,漫不在平地,“总比让你们的投资现在就血本无归好吧?”
杰洛泰深深地凝视他,“我很好奇,为什么原本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儿忽然转了性,而想要工作呢?
董事长的位子可不是随便就能坐的,你得付出相当的心血及时间才可以。“
“很简单。”严寒毫不在意地回视他的眼眸,“因为我比你们任何一位都还希望能够腰缠万贯,而且我并不打算让任何人有机会从我手中夺走我应得的一切。”
杰洛泰紧盯着他,仿佛在评估他所说的,终于,他了然地点点头,“各位,”他环视了围绕着长型会议桌的董事们一圈,“我建议接受严先生的条件。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相信他。”他简洁道,灰眸显得税利,“事实上,他的手中握有绝大多数的股权,他应该是最想要重振公司的人,是不是?”
拥有数十亿自有资本的东亚百货企业,严寒掌握了其中半数的股权,虽然握有多数股权的人不一定就是公司政策的最高执行人,但从古至今,似乎还没有哪家企业不将两者合而这一的。
“我赞成杰洛泰的提议,”若松俊彦插口。“或许严先生真的会想出解救的办法,反正我们之中没有人想要投注资金到公司来,那么何不让他试一试呢?”
会议室忽然陷入一阵沉默,董事们都静静地在脑海里细细玩味着若松的话。
事实上,这位财务总裁说的有道理。
假若他们愿意的话,的确可以将自己在别处的资金怞出。供东亚周转,先度过危机,然后再慢慢重整公司体质。这样,或许公司还有继续经营的希望。
但,没有人愿意这样做。
没有人愿意将私人资金自其他赚钱的投资中怞出,来挽救这家摇摇欲坠的公司。他们可不希望将钱丢到一个裂得惊人的巨缝里,反正这家公司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何不放手让有心拯救它的人去掌控呢?现在他们手中的股票是一文不值了,可是万一这小子重整成功,不费吹灰之力坐吃股息的事谁不愿意呢?
严寒望着他们凝思的神情,嘴角嘲讽地扬起。
他完全知道这些老狐狸们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今天这场会议最后的结果会如何。虽然他对商场的一切不甚熟悉,可是对人性,他自认了若指掌。
人类的自私、贪婪、逐利舍义,他是见怪不怪了。不论是商界中呼风唤雨的强人,或是纵情**的富家子弟,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大家都是从同一个最原始的DNA演化出来的,当然带有相同的遗传信息。
他挑着唇角,任愤世嫉俗的笑意在唇边扩散,听着一群勾心斗角的人做出最后决议——推选他为东亚百货企业新任执行总裁。
之鹤告诉她他是东亚企业的少东。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那天会出现在东亚百货了。那么,今天他该也在这栋大楼顶层属于东亚总管理部的办公室吧。
他会一直待地办公室里吗?或者他会下来用餐然后发现她?
她近乎入神在碰触着眼前的花岗岩建筑。一面禁不住微微叹息。
她觉得自己好傻,或许他根本一点也不想见到她呢。
昨晚在黎家花园里他不是就那样离开她了吗?据说后来整个晚上都跟某个极为艳丽的美人在一起。
那个女人——是他当晚的女伴吧?或者——就是他的女朋友?
如果是,那他们一定是极为出色的一对吧,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她再度轻轻叹息,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想起
这些时心情忽地低落,她怔怔地抚触着冰凉的门柱,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然成了路人注视的焦点。
许多经过她身边的行人都会忍不住稍微凝住脚步,仔细打量这个清雅出尘得像一朵兰花的女孩一会儿。她脸上那种朦胧的神情让人不禁怀疑是从某相印象派的画中走出的,带着某种不确定的透明感。
“你该死的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一只粗鲁的手忽然抓住了她,同样粗鲁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没人告诉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吗?”
齐晚儿仰起头,捕捉着这个听来十分熟悉的声音,“是你吗?严寒?”
严寒抿紧唇,“是我。”
“我一直想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她漾开一抹灿烂的微笑,轻声说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严寒怔怔地望着她带着清甜笑意的容颜,不明白她为何总是显得如此快乐。
他开了一早上充满敌意、叫嚣,令人气闷的会,晚上还要赴一个他深恶痛绝的约会,为什么当他的人生乱成一团的时候,她却总是活得那么无忧无虑,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呢?
他紧锁眉头,“你那位贴身护卫呢?为什么不见他的人影?”
“你是指黎大哥吗?他不一定每天陪着我的。”她娇柔地笑着,“他也有工作啊。”
“于是你就一个人在街上乱逛?”他的语气是微带怒意的。
“我不是一个人。”齐晚地指指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子,“我请司机带我来的。”
“然后他便让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齐晚儿微微一笑,“他不能违背我的意思啊。”
严寒瞪视她一会儿,忽然将她拖向车子,打开后座车门。
“进去。”他沉声命令着。
齐晚儿乖乖听从他的指示滑进车里。严寒则在她身旁落坐,对前头一脸目瞪口呆的司机命令道:“开车送她回家。”
“可是先生你……”司机喃喃开口,不晓得该怎么赶这个忽然坐上车的男人下车。
“我要确定她真的乖乖回家了。”他简洁道。
“可是我不想回去。”齐晚儿清柔的嗓音忽然扬起。
“什么?”两个男人同时瞪她。
“我肚子饿了。”她静静地回答。
“什么?”
“我肚子饿了,”她清晰地重复,“我想吃午餐。”
严寒瞥了她安详的神情一眼,忽地对司机念了一串地址。
司机一楞,“那是什么地方?”
“吃饭的地方。”严寒不耐烦,“你家小姐不是饿了吗?“
司机因他严厉的语气呼吸一窒,瞥了他陰沉的脸色一眼,右脚一踩,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一直维持着沉默。
“谢谢你昨晚替我拾起耳环。”齐晚儿试图打破僵凝的空气。
严寒默不作声,黑眸直瞪前方。
“你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吧?”齐晚儿再试了一次,但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终于,她放弃了使他开口的努力,两道清秀的蛾眉微微蹙着,似乎陷入了沉思。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司机终于停下车子,严寒首先跨出车门,然后才扶她下车。
接着,在齐家司机犹豫的目光下他引领她往前走,穿过一道厚重的本门。
一股檀木的清香轻扑向齐晚儿,她深吸一口气。
再走了几步,她开始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一阵清柔的古典乐声亦回荡在她耳际。
他们在一张桌子旁坐下。
“这里的羊排料理不错。”严寒只简单地说了这句话。
然后他便作主为两人各点了一道香橙烤羊排,前菜则是此家餐厅颇受好评的牛肉蔬茶汤,开胃甜点是蜜汁酸萍果片。
侍者领命而去后,齐晚儿朝严寒微笑,“你可以介绍一下这家餐厅吗?我可以感觉到它的建树是檀香木,但是其他的我就无法猜到了。“她停顿一会儿,”比如说墙上挂着什么样的装饰品呢?“
有好一阵子,严寒只是深深凝望着她那对清亮的美丽眼瞳,“墙上没有什么,只有几幅文艺复兴时代的仿画而已,”他终于开了口,“桌上有一盏十八世纪的油灯,桌布是红白相间的格子布。我们的桌子是位于一扇窗户旁,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色植物,窗帘跟桌布花色相同。”
“听起来不像一般的餐厅。”她轻声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来过几次。”
“和朋友一起吗?”
严寒轻扯嘴角,“一个人。”他那些朋友们是绝对不会想来这种安静又无聊的餐厅的,就连之鹏也未必想来。
“这里的气氛的确适合一个人来,”齐晚儿微微点首,“有一种特别的宁静感,仿佛可以涤清人的心灵似的。”
严寒没有搭腔,默默地以流畅的动作点燃一根烟,静静地吞云吐雾。
“你有心事,是吗?”齐晚儿静静地问道。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回答,“只是想到晚上得去赴一个并不想去的约会有些心烦而已。”
“既然不想去,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去呢?”
“有些事是不能随自己意的。”
晚上的约会对象是丁维安,除非他不想要她的钱,否则这段扰人的追求程序势不可免。就这一点,他明白这
不是他可以耍公子脾气的时候。
“你有很多事不能随意吗?”她语音清柔。
“还好。”
她深思般地轻轻点头,此时传者送上了他们的开胃甜点。
他不晓得她一向是如何用餐的,“需要帮忙吗?”
齐晚儿摇摇头,微微一笑,“我可以自己来。”
她首先伸出左手,确认着餐盘在桌上的位置,然后用右手拿起了一支叉子,又起一片浇了汁的萍果片,缓缓送进嘴里。
整个过程相当流畅、准确,而且姿势相当优雅,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出她是个瞎子。
“你究竟是怎么办到这一切?”
“什么?”她微微侧着头。
“你明明看不见,怎么能如此顺畅地吃东西?”他问得率直。
“你认为我的动作顺畅吗?”她放下银色的叉子,笑得清浅,“我可是花了许多时间练习的。”
“练习?”
“嗯。”她点点头,伸出右手小心地找寻着盛着餐前酒的利口酒杯,终于,她碰触到了杯子,举起它浅啜一口,“从我十二岁那一年开始,所有的动作我都得学着在黑暗中完成。当然,我经过了不少挫折——”她停顿数秒,“不过,我还是走过来了。”
“你从——”他无法克制震惊的语气,“那么小的时候就看不见了?”
她摇摇头,“其实,我比那些从一出生就看不见的人幸运多了。”
她轻轻放下酒杯,“在十五岁那年我曾接受过一场手术,但却没有治好我。”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语音细微。
严寒深邃的黑眸紧紧凝住她像雾般忽然朦胧的双瞳,无法解释心底忽然冒起的复杂感觉。
原来,她并不是一直生活在阳光中的,原来,她也曾有过痛苦与烦恼。
她承受了这么多,远超过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为什么还能如此乐观地看待一切呢——或许,她不一定像表面上那么快乐吧。
严寒忽然觉得心脏一阵揪紧。他端起酒杯,猛然灌进了一口。
“这道萍果片很好吃呢。”无法看到她凝肃脸色的齐晚儿,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发出愉悦的赞叹。
她扬起眼睑,星眸闪着璀灿逼人的光芒。
虽然璀灿耀眼,却是失了焦的。她的眼瞳可以准确地捕捉到他所在的方向,却无法真正对准某一样东西,因为她其实是看不见的——严寒甚然转头,深吸了一口烟,无法直视她那对不染尘的眸子。
当身穿白衣的侍者终于撤下了主菜,齐晚儿亦满足地叹息,“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羊排料理确实一绝。”
她那像猫咪般满足的模样,严寒不禁微牵唇角,“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咖啡。”他顿了一会儿,“这里的咖啡十分特别。”
“什么意思?”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严寒微微一笑。
这时,负责服务他们这一桌的侍者推了一辆铜制的方型小餐车走近他们,他在桌旁停下,在两人面前各摆上骨瓷精制的漂亮咖啡杯,杯面彩绘着文艺复兴时代的名画。然后,他掀开餐车上一座铜制小火炉的盖子。
“请稍等一下,”他礼貌地说道,带着微笑又加了一句,“不过好东西值得等待,是不是?”
语毕,他不知从哪儿掏出点火用的火柴,以极为流畅地动作擦亮,点燃了铜制火炉。接着、他拿起银色的长夹,夹起桌上的一碟小盘中切成细条的橙皮,将它在另一个盛着少许上等白兰地的玻璃杯中浸了数秒,丢进火炉让它燃烧。
他重复同样的动作数次,然后将透明的玻璃咖啡壶扣在火炉。渐渐地,空气中开始飘散着醇厚的酒香,带着甜味的橙香,以及浓郁的咖啡香,挑动着人类的感官。
火炉中的橙皮一呈卷曲、焦黑,他立刻将它们夹起丢进咖啡壶哩。最后则是将玻璃杯中的白兰地也注进去,缓缓地搅拌均匀。
“好了。”侍者轻快地说道,执起咖啡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请尝尝本店的招牌咖啡。”
齐晚儿对他微笑,“谢谢,我等不及试试看了。”
虽然她无法看见他煮咖啡的精彩过程,可是仍然藉着听觉及空气中流转的芳香察觉这杯咖啡的特殊与不同凡响。她小心翼翼地举起咖啡杯,先远远地藉着自杯中冒起的热烟闻了闻香味,才浅浅地品吸一口。
她让液体留在舌尖,回味着这杯咖啡独特的清苦,以及之后的浓醇,然后才缓缓地让它流过咽喉。
“好棒的咖啡!”她赞叹地轻喊。
侍者似乎对她的反应相当满意。微笑地留下盘小点心,推着餐车离开。
严寒拿起一块小饼干递向她,“尝尝看。”
齐晚儿依言将饼干送进嘴里,“好甜呀,不过配这咖啡正好。”
咖啡中橙皮的苦涩和饼干的甜腻奇妙地中和,形成相当特别的口感,令人忍不住想再多尝几口。
齐晚儿十分佩服这家餐厅厨师的巧思,“这是我品过最棒的咖啡了。”她玫瑰色的唇角牵起一丝微笑。
严寒因她这抹甜美的微笑而短暂失神。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她迅速应声,端起咖啡钦了一口。
齐晚儿唇边的微笑消失,“对不起,好像一直都是我在说话。”她的语气略带犹豫,“都还没机会听你说说你的理呢。”
“我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他淡淡地回道。
“是吗?”齐晚儿停顿数秒。
他叫严寒。她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个名字。
事实上,她还想问她一大堆问题:他的兴趣是什么?
平常做些什么体困活动?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他为什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挑了一个最普通的问题,“你的兴趣是什么呢?平常喜欢做什么休闲活动?”
“没什么特别的。”
“不能……说吗?”
他不忍看她满是失望的神情,“很久以前,我对建筑有一点兴趣。”
“建筑?”她的脸忽然闪耀光辉。
“嗯。”他尽量让语气保持淡然,“有空时我会研究研究历代建筑风格,也很喜欢到各处参观各种建筑物。”‘“真巧,我对建筑也有兴趣呢。”她笑得愉悦。
严寒挑眉,这种社交辞令他听多了,他才不相信这种富家千金会对建筑有什么兴趣。他瞥她一眼,没想到外表看来如此纯真的女孩竟也擅长说谎。
他竟觉得轻微的失望。
齐晚儿并未察觉他的心思,迳自开始娓娓说道:“我的母亲就是个建筑设计师。”
“你的母亲?”严寒禁不住讶异。
“嗯。”她清柔道,“在我还看得见以前,母亲曾带我四处旅行欣赏各地建筑。”她微微笑着,“现在我只能用听的。”
“听?”
“我常听一些有关建筑介绍的节目,然后凭想像力想概那些迷人的建筑。”
“是吗?”他禁不住凝视着她美丽的眼阵。
或许会更美好——因为她看不见这个世界丑陋的一面。或许这正是她较平常人幸运的地方。
“难道你也是个建筑师吗?”她打断了他的沉思。
“不是。”他语调平板,“我很早以前就放弃了这个梦想。”
“为什么?”
“世事未必尽如人意。”他简单一句。
“你的生活——似乎不是很开心。”她直率地道。
“还好。”他自嘲,“我尽力调适。”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嘲讽呢?他的心底究竟藏了多少心事?
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齐晚儿忽然伸出一只手越过空中,找寻着他的脸庞。
严寒怔怔地望着她的动作,既不迎合却也没有回避,任由她的手接近他。
她首先找到他微蹙的浓眉,“跟我想像的一样,”她唯喃道:“你的眉峰总是这样纠结的吗?”
感觉到她柔润的手带来的温暖触觉,严寒下意识地微微偏过脸庞。
她的手凝在空中,“我可以摸你吗?我需要一些线索来想像你的长相。”
严寒发现自己无法抗拒她带着恳求意味的温柔语调,半犹像地将脸庞转向她,盯着她那双令人忍不住想沉醉其中的明眸。
她继续探索他的脸,柔若无骨的小手滑过他挺直的鼻梁,的唇,以及线条坚毅的下巴,“好像雕刻一般的脸,你一定长得很帅吧?”齐晚儿梦幻般地轻吐气息,右手再次碰触他的双眉,轻轻地抚平它,“可是你究竟有什么样的烦恼呢?为什么要蹙眉?”
严寒抓住她的手,手掌的热度令齐晚儿一阵没来由的心跳加速,粉白的玉颈倏地涨红。
严寒凝视娇羞的容颜一会儿,方才语音沙哑地开口,“我送你回去吧。”。“你生气了吗?”她轻轻挣脱他的手,敛眉低眸,“我不该问你这么**的事,对不起,我一定令你很围扰吧?强迫你带我来吃午餐,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还问了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严寒直盯着她,不知该如何对付心底那股突如其来的心疼感觉。
她实在太善良,太敏感,太会为人着想了,这样的她,这样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世界的她,这样无法看清人们的真切表情的她,一定常常受到伤害吧?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谁来保护她不受伤呢?谁来抚平她无意间遭受的伤害?还是她已习惯了一切靠自己去应对,自己保护自己?
他猛然收回视线,将剩余的咖啡一口饮尽。
无论如何,这不关他的事吧,她周遭自有许多疼爱她的人,还有黎之鹤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护花使者,他替她穷担心什么呢?也抢不到他来替她担忧吧。
他自嘲地撇撇唇角,他不过是个自顾不暇的浪荡子罢了。一个需要靠女人来还债的浪荡子,居然还有闲工夫去为另一个女人白躁心?这岂不是天下一大笑话吗?
“我不觉得困扰,也没有生气。”他简单地回答,“只是觉得应该要送你回去了而已,搞不好你父亲已经到处在找你了呢。”
“说得也是。”她的语气平静,“我也该回去了。”
于是,严寒招来侍者,刷卡结帐,然后,他轻扶着她的手臂,带她再次穿过那道木门。
齐家的司机依旧在门口等着他们。
严寒为她打开车门,可是她却没有立刻上车,“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他沉吟数秒,“你方才不是说过你有家教?”
她一愣,“我是有。”
他淡淡地笑,“你的家教难道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接近我这种人?”
她不喜欢他这种弃满自嘲的语气,“没有,为什么?”
“或许他是认为你在父亲严密的保护下,不会遇上什么坏人吧。”
“你把我说得像一具瓷娃娃。”她语气有些不满。
“你的确是一具瓷娃娃,否则不会和我这种人有所牵扯。”他忽然握住她的肩,半强迫地推她上后座,“回去吧。”
“我不认为你是个坏人。”她透过车窗扬声轻喊,唤住了举起脚步离去的他。
严寒凝住脚步,“很荣幸你对我评价不低,”他的语气陰沉,“不过我想那是因为你还没认清我这个人的关系。”
“不是这样的!”她将头探出车窗想唤回他,“我知道你是好人。”
如果不是的话,他不会如此有耐性地搭理她这个眼瞎看不见的人,不会带她去那么棒的一家餐厅用餐,不会——不会让她常常莫名地心慌意乱。
她神情焦急地对着窗外喊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没有回答,只有坚定离去的脚步声一声声敲着她恐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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