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至一处废弃空屋,黑衣人放下容似风,让她靠柱而坐。/www.qВ5.c0M\\
「不会有人追你的。」见他转去门口探看,她好意道。
黑衣人又瞪了她一眼,合上木门後,扯去自己遮面的黑布,竟是玉龙的脸孔。
「我知道-在打什麽主意。」他道,声音似变了个人。以容揽云和她的武功,两人一起对付他,怎可能会败?
「喔……」她微点头,「对了,请问阁下是谁?」故意的。
他一愣,随即低吼:「-不是认出来了吗?!」相隔这麽多年,一见面还是会被她气得吐血!
她微微地偏过首。「我认得的是眼睛,不认识这张脸。」
这臭婆娘一点都没变!他重哼一声,撕掉脸上的软皮面具,底下是一张俊美且充满成熟男子气息的容貌,不知是否因为太久未以真面目示人的关系,肤色白得有些透明感。
「你易容的功夫倒是不错,哪儿学来的?」一定不是她教的就是。
「……-的废话还是一样多。」久别重逢,又是在这种最恶的情况下,她居然也可以和他轻松地闲话家常。
他消失了八年!不是八天八个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难道她没有一点讶异或者其它可能的反应?
不……不,她一向如此。殷烨忍住气。
若是她大吃一惊或者像千里认亲那样抱著他痛哭,才真匪夷所思。
睇著她的外貌,虽然的确不再年轻,或者不轮不类地穿著男装,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跟他当年离开时几乎没什麽差别。
他印象当中的她,就是这样没错。
四肢动弹不得的容似风只扬眉一笑:「你的脾气也是一样糟糕。」
他当没听见她的调侃,只冷声道:「-故意引我上门,只是要说这些?」他最近受的干扰,大半都来自她这方。
她浅勾唇,仍是有样学样:「你故意上门找我,就没有别的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师徒半斤八两。
跟这女人交谈,果然还是需要良好的修养。他深吸几口气,半晌,才低声道:「-不想问我?」
问什麽都好,什麽都可以问,她……还是关心他的吧?所以才会用这种方法,让他自已出面。
她向来精明,他深信这数年来,她绝对不只是坐在洛阳顾好镖局而已,既在此时放出了饵,就代表她其实或多或少都探过他的消息。
「那要看你会不会想告诉我。」依旧是把必要性丢回给他。
他抬眸,她那表情就像是一个长辈在等孩子认错似的。他已经长大了!心底虽觉得恼,但仍盘腿在她面前坐下,良久良久,他出声:「我找到……杀死我父母的仇人了。」
「嗯。然後呢?」平静无波的。
「我要报仇。」所以才会易容混进玉泉庄。
「原来如此。」没什麽感想。
就这样?
她……她难道就不会多说此件麽吗?!他顺她的意来见她了,却是这样的回应和态度?他到底是为了什麽才要大费周章又怕被人发现地来找她?
倏地站起身来,殷烨怒道:「容似风,-果真是惹恼我的高手,从以前到现在,-都能掌握到我的反应和情绪,所以-才常常这样耍弄我是吗?!」
她倏地沉下脸。「我要是真能掌控你,当初就不会让你走了。」
「-的意思是-现在有把握了?所以来阻止我了?在我离开了八年以後?!」简直该死!
「我只是不想你做错事。」她认真道。
「我做错了什麽?!」他咆哮反问。
容似风直视他,让渐趋激动的气氛沉默下来,然後,缓慢地启唇:「已经够了,放手吧,殷烨。」
他一僵!俊美的面容扭曲。
「-知道多少……-知道多少!」
「一开始就知道。」她平淡道。
「哈!」他忽地抚额笑了起来,随後跨步上前逼视她,「-一开始就知道?-一开始就知道我背後的纹身可能是藏宝图的一部分?-一开始就知道我爹娘会死是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知道?!」他居然被瞒在鼓里那麽久!
「我知道。」她毫无畏惧地和他对看,「所以我才把你藏在镖局里保护,直到你有了能力,而自己选择离开的那天。」可是她却觉得好像做错了。
他不能理解。「那-也知道我要找的人在玉泉庄?」
「不。」她轻轻摇头。「我推敲玉龙是你假扮的後,才确定的。」玉泉庄的怪事接二连三,若非十儿的关系,他们容家没兴趣也没立场插手,不料却意外发现了他的踪迹。
她的确猜测过,他人如果活著就会是在洛阳境内,线索断断续续,但这些年却一直捺著不主动寻他,她也总不愿承认或许他跟玉泉庄有关联;可十儿的事,就像针线串起了所有零散的片段,教她再也无法自欺。
她多难过,因为一己之私,而害了十儿,害了其他的人。
如果她早点找到他,甚至制止他,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她根本不配拥有师父这个名号。
「既然如此,-为什麽还要来防碍我?」他忿怒地伸出手指著外面:「-明白他们做了什麽事吗?那张传闻中埋有宝藏的地图,在原本的持有者手中被分成八份,纹在人体上分散。他们为了不让这个秘密泄漏出去,更为了保有这张图,杀了当年和我同样纹身的八个幼童,连他们的家人也不放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也要袒护吗?!」
甚至割下小孩子身上的皮肤,只是为了拼凑完整的狗屁藏宝图!
他继续对她大声控诉:「他们怎麽也没料到,其实总共有九个人,不是八份是九份,而我就是那个漏网之鱼!」他的爹娘则是无辜的牺牲者!
当年,他跟著老庄主来到洛阳,想尽办法混进玉泉庄当长工,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变装扮哑巴,弄得全身脏兮兮到没人会多费神看他一眼,他花了整整四年才查到事情的轮廓。
仇恨随著渐明的真相不停累积,之後,他想办法学习王龙的动作、声音和习惯,牢记他接触的每一个人,就是在等待机会,让自已得以取代他。
他刻意使恶,刻意放风声,刻意攻击那些江湖人,让他们以为玉泉庄表里不一,刻意破坏玉泉庄的声誉,进而从内部开始瓦解这个人人赞扬的「名门正派」!
他要他们付出加倍的代价!
殷烨目眶布满了血丝,她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了。
「你……杀了玉公子?」
他冷笑。「根本不用我动手,玉泉庄早在之前就因为地图的关系,弄得四分五裂。庄中长老各自为政,只消稍稍离间,就看他们相互猜忌,互相铲除。」他只需冷眼旁观,然後抓好机会,趁虚而入。
「你背上的纹图呢?」她只是又问。
他咬牙,用力地扯下自己衣襟,露出肩後斑驳的丑陋伤疤。
「那东西留著是祸害,我早就自已毁了。」见她面无表情,他眼神犹如冰霜:「-怕了?-觉得我无可救药?-现在是不是後悔救了我,教我武功?」
她凝睬著他那可怖的伤痕,被刨下的皮肤部分已呈暗红色,纹身虽已消失,但其上的刮除痕迹却清晰可辨。
这有多疼?他怎麽忍得了?脸上极细微地闪过一丝悲伤,有种东西在她胸中激动翻腾。
「你做这些事……愉快吗?」移动视线望进他酷寒的双眸。
「等我报了仇我就愉快。」他硬声道。
听到这个回答,她再也无法冷静自持。
「你还是不懂……你为什麽不懂?」闭了闭眼,她极痛心,「你杀了人,人家就会来杀你,你跟你所憎恨的仇人有什麽不同?你爹娘当初牺牲了生命,不是为了让你去报仇,而是要你活下去!如今你却这样踏蹋自己,你不仅愧对为了你而丧命的父母,也愧对将你教养长大的我!」她发了怒,二十几年来的头一次。
真正地,感到忿怒,仿佛触摸到了真实的她,他一怔,但拳头随即死握。
「-又懂些什麽?-能体会我一步步查知事实的心情吗?我爹娘最初只是希望能让一家人吃饱,可是最後却连死都不能瞑目!」他一掌击向她耳边的木柱,震得碎肩纷飞。
「你这麽做,他们泉下有知,就会开心?」她连睫都没有眨动,依然一副要他罢休的模样。
看著她,他心底深处,在怒火和挫败还有矛盾各种错综曲折的情绪交织下,翻涌出了一股无名的恶意。
她总是站在比他高的位置,但现在不了,他要和她对等!
「-老是把话说得这麽好听,其实只是在为别人脱罪!」他用力地箝住她的肩膀。一呼一吸皆是她身上的气息,令人怀念又思念,也更使他情绪冲突暴躁。
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眉,双臂还是无力抬起,但手指却已可以动作。
「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我担心的是你!」她愠恼。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就没想过他也可能会死在仇家手下?
他闻言,轻佻地笑了。
「-担心我?哪种担心?我是个男人了,已经不再是-眼中的小孩子。」他的指腹有意无意地在她颊上摩掌。「告诉-,我在当玉龙的时候,这种坏事做惯了,也许,那些都是藉口,其实我的本性就是如此可恶。」
「所以你连十儿都要杀?」她忽道。
他的手顿了下,不过还是没有离开。
「原来我没认错人。」他虽不太记得十儿长相,却一直觉得那个小姑娘的个性和举止让他很容易想起她。「那又如何,她最後还是逃过一劫,算她和那男人命大。」犹如跟他无关般冷淡。
「不是你故意放走的?」她指出疑点。「你不够心狠手辣,为什麽还要强迫自己这麽做?你为什麽不往前看?为什麽要一味地拘泥於过去?」这样只会害了自己!
他面色难看起来,寒声道:「或者,我应该证明给-看,我究竟是不是强迫自己!」赌气似地拉开她的衣衫,却只换来她平静的沉默以对,他切齿:「-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手扯紧,逼视她整个人。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转开在他身上的目光。
「我何必?」她还不了解他吗?「如果你真的对我动了手,到头来,会痛苦和懊悔的人,一定是你自己。」她深信,他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她的事。
他的挣扎,他的伪装,她不会看不出来。
他愣住,恨恨地放开她的抱子。没错,若有那麽一天,他必须杀尽所有人,唯独她,不论任何理由他都下不了手!
在她面前,他总是会无所遁形,更有种非常的狼狈感。
他很在意她,极度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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