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礼央,你真的不考虑看看?你家里只有爷爷是吗?老师可以去跟你爷爷谈谈。WWW、qb⑸.cǒМ\”
站在办公室内,面对导师的好意,背着书包的蓝礼央仅道:“谢谢老师,不过我真的没有打算跳级,所以不用做跳级测验。”
“可是你从国中到现在成绩一直都很好啊,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不然那……出国呢?我们学校有很多学生高中一毕业就出国了,他们是家里很有钱早就决定了,但是你不一样,凭你的成绩,你可以拿到奖学金,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导师说道。
“我并不想出国。”蓝礼央回答道。进入变声期的声音有点沙哑。
导师听了,一脸可惜,最后还是对他说他才高一,还有时间考虑,然后塞给他几份奖学金及留学申请参考,这才放他走。
蓝礼央敬礼之后离开办公室。放学时间,同学纷纷离开学校,不少轿车在外面等着接人,他一如往常地走到校门斜对面的公车站牌处。
和拥挤的下班人潮一起摇晃了四十分钟,在大房子附近的站下车,也如同过去的每一天那样,由侧门进入。
夏天刚过,初秋的傍晚气温逐渐转凉,天空也比较早暗下来;偌大的主屋,远远看去只有两、三个地方的灯是亮着的,和小时候一到夜晚就灯火通明的景象不同,感觉冷冷清清的。
大门刚好开启,银灰色轿车缓慢驶入,那是端木丽大哥的车子。
自从司机退休之后,都是端木丽的大哥接送她上下学,端木丽的大哥若是没空,就似乎是坐她国中以来的好友的便车。
蓝礼央收回视线,打开副屋的门,只有他一个人。祖父大都在六点半回到副屋,七点半煮好晚餐端上桌和他一起共享,向来非常地准时,没有一天例外过;而他总是利用这空档写作业或读书。
和国中是不同,高中比较晚放学,所以他只有在周末假日时能帮忙处理大房子那边的事情。
整理正门庭院的园丁和另外一位打扫的叔叔四年前就已经离开,似乎是被辞退的。
其他像是洗碗、清洁的佣人,也陆续因为相同原因走了好几个;由于在这里相当被善待的缘故,离去时他们并没有太多埋怨,倒是很担心端木家的状况。
这几年大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似乎只剩下身为管家的祖父、一名厨师,还有一个钟点女佣。
也因此,祖父的工作越来越繁重。
虽然祖父并没有对他说明状况,但蓝礼央的确从祖父劳累的脸庞看出了一些迹象。
壁钟的时针指着晚上六点半,祖父从主屋回来了。蓝礼央在房内听见开门的声响,便起身走到客厅,平常总是很快进厨房的祖父,今天却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礼央……咳咳……”
困难地唤着他的名字,蓝礼央看见祖父抚着胸口,嘴唇颤抖,露出十分难受的表情,在喃喃说着胸口疼痛之类不成句的单词之后,身体颓然倒下。
“爷爷!”蓝礼央迅速上前扶住他,并且当机立断拿起电话,打算叫救护车。
不料却被祖父抓住手,阻止道:“千万别……让少爷……小……姐知道……”
由于祖父的表情相当坚持,也始终不肯放手让他打电话,蓝礼央只好将他的手臂架上自己肩膀,走出大房子后招计程车。
在医院检查之后,蓝礼央发现从两年前祖父的心脏就出现了些问题,这次引发肺积水,心跳数甚至高达一分钟近一百七十下。由于状况严重,必须留院观察。
不可能不让少爷小姐知道的,至少不可能不让少爷知道。待祖父状况稳定下来,蓝礼央打电话给端木丽的大哥,将情况概略告知;但因顾及到祖父的意愿,他只说祖父身体不舒服要休息几天,并没有仔细说明病况。
已经超过六十五岁的祖父原本早该退休养老,但上一任主人,也就是端木丽的父母,丢下三个孩子,一个移居国外,一个离家出走,看着少爷小姐出生成长的祖父,当然不可能就那样离开。
如果不是因为端木家,或许祖父会在父亲发生意外过世之前跟他们一同生活;虽然是这样,但祖父并未因此而对大房子里的人有所怨恨。
父亲在世时,常说祖父的家人不只有他们;虽然祖父跟另外一边的家人比较常在一起,但是感情的浓度却是一样的。蓝礼央听闻过祖父年轻时的事,当时周遭亲戚对异国婚姻存有偏见,所以祖父似乎是和家里闹翻,放弃留学未完成的学业,和祖母私奔结婚去了。
蓝礼央实在很难想像这么严谨注重礼仪的祖父竟曾有过这么疯狂热烈的过去。失去家庭支援的现实状况相当残酷,幸好在穷途末路时遇上端木家的老主人,给了他们能够温饱的工作和住所,让他学习正统的西式礼仪和各种知识,成为一个无人能及的称职管家。
不论出席任何场合,那完美的礼节和仪态,都是端木家的门面以及骄傲,端木家对祖父而言可说是恩同再造。祖母得病的那几年,端木家也伸出了援手,甚至从国外请来认识的医生医治;祖母病逝之后,还替她办了隆重庄严的丧礼。
虽说是服务四十年以上,但会为佣人做到这种程度的绝不会是多数。
他能够明白祖父离不开端木家的理由,记忆里的父母一直都很快乐幸福;从父母的谈话里即能得知,在成年之前,祖父对父亲绝对是尽责的,所以也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抱怨和不满。但祖父毕竟年纪大了,小时候看起来像是巨人的存在,在他开始成长之后,已能逐渐感觉到那无法停止的衰老;再加上大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他不想让祖父太过躁劳,所以总是一有时间就帮忙处理杂事。
他不跳级,不打算出国,是考虑到年迈祖父的关系。他有必须照顾的亲人,所以对那些事没有任何意思,但他不会说出来,因为那是他的决定和选择。
在病床旁陪伴到天亮,蓝礼央又打了通电话,这次是打给学校请假。
之后,端木丽的大哥来了;明明没有透露祖父是在哪间医院,他却还是有办法找到。如果不是由于直接推测在最近的医院,多半是有认识的熟人在这家医院。
由于祖父还在昏迷当中,端木丽的大哥并没有待多久,只笑着说不用烦恼医药费,随即走了。
当天下午,蓝礼央的祖父清醒过来,但整个人却十分虚弱,身上挂着点滴和量测心跳的机器,和平常高雅严格又端正不苟的模样大不相同,就只是一个孱弱的老者。
整整两天,蓝礼央除了回大房子拿需要的东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病房。
祖父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即便是连下床都无法独自做到,蓝礼央的祖父还是心心念念大房子的事情,喃语着想要快点出院。但当知道这根本无法办到之后,他转而开口赶自己的孙子,要蓝礼央回学校,别把时间浪费在他这个老人身上。
蓝礼央硬是多留了一天,最后在无法动摇祖父坚持的情况下,只好离开医院。
第四日,早晨他出门上学时,敏感地察觉到庭院的落叶堆积了起来;前庭那已很久没喷过水的喷水池上面还长着青苔。到学校补上课业进度,放学后,他带着跟同学借来的笔记到医院探望祖父,待没两个小时又被赶回家。
隔天也是同样的情况,庭院里越积越多的枯叶、一心想要回大房子的祖父,让蓝礼央觉得这些事不断在纠缠着自己。
次日,天尚未全亮,他起了个大早,穿着端正的学校制服,来到主屋。
要进入主屋,要穿正装。祖父总是这样说。
虽然他没有像祖父那样专业笔挺的西服,但制服也是正装的一种。
向厨师及女佣请教过房间位置,以及祖父平常做的事后,他先用熨斗熨烫报纸和餐巾。他从祖父那里知晓烫好的报纸在看的时候不会让油墨弄脏手,却是第一次实际做这件事。烫报纸是一件感觉起来好像不难、实际上做来却仍需要小心拿捏的工作,将处理好的报纸在固定位置上放妥,待腕表的时间一到,他上到二楼,在门前未迟疑太久,曲起手指敲了下去。
扣扣扣。三下。
若是里面没有回应,就在心里默数到十,然后再敲三下。这也是从祖父那里学来的。或许是以自己的职业为傲,从小,祖父就常跟他聊一些关于管家的工作细节。
没让他敲第二次,房间门从里面打了开来。端木丽的大哥看见他,先是挑起眉头,随即笑了。
“有趣。”甚至没多问什么;说出那两字感想后,青年打个呵欠,直接道:“我今天大学没课,所以不用叫我。那边那个要叫一下。”他指着斜对面的房间交代后,便关上门。
蓝礼央转过身,伫立在那扇门前面;这次,他迟疑了几分钟,最后才终于抬起手敲门。
敲了三下,又第二次的三下,里面始终没有动静;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请女佣上来时,房间门终于开了。
穿着睡衣的端木丽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
“管家爷……”她柔着眼睛,在看清楚门口站的人是谁之后,她先是僵住动作,跟着,她缓慢地将自己的手伸向房门,表情僵硬地把门用力往前压上。
厚实的桃木门板“砰地”地他面前关起,刮起的风甚至吹动他额前的发。
“……小姐,起床了。”蓝礼央对着门板说道,然后听见里面传来东西翻倒的声音。
心想这样应该是确定起床了。蓝礼央回到楼下,将银制的刀叉汤匙以及刚烫好的餐巾——摆上餐桌。他每天和身为管家的祖父一同用餐,一般西餐餐具的摆法和礼仪早已耳熟能详。
待端木丽下楼到餐厅,他拉开椅子,等候她入坐。
“礼……你这样是在做什么?”站在餐桌旁的端木丽已经穿好制服,仪容整齐地问他。
蓝礼央望着她,道:“祖父一直挂念着工作,所以我想做些事让他放心。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正确,请告诉我,我会记起来。”他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这样了。
端木丽闻言,即道:“管家爷爷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多天没来。我问大哥,大哥也只说管家爷爷有事请假,什么都没跟我讲。”
原来她不晓得。蓝礼央思量了下,道:“祖父生病了。”他不想说谎。
“生病?”她显然相当惊讶,问:“严不严重?在哪家医院?”
她毫不隐藏的关怀,令原本有意隔出距离的蓝礼央不觉放软态度。
“现在已经没事了。”他道。
“是吗……”似乎察觉他一直在等她入座,端木丽稍微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上前坐下,跟着抬起头对他说道:“我想去探望管家爷爷,告诉我医院在哪里。”
“……抱歉,不行。”他淡淡地道。
他的回答明显教她愣住了。
“为什么?”
“祖父不会希望劳烦小姐的。”事实上,祖父连看到他去都会赶他走。若知道他把病情透露给小姐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
“可是——”
蓝礼央将厨师刚做好的早餐摆上桌面,这个举动恰巧打断她的话,她看似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抿住嘴。他把杯子倒满新鲜果汁,左手臂上搭着平整的餐巾,动作优雅好看。
蓝礼央在这之前未曾做过相同的事,但从小就被严格教导的仪态,以及身为管家的祖父即使是在他面前也丝毫不放松的专业举止,日复一日地看,也令得他自然而然且不自觉地呈现在自己的肢体动作上。
默默站在一旁,待端木丽用完早餐,他俐落地稍作收拾,然后在端木丽离开主屋时,背着书包走在她身后,一路送她到大门口。
从主屋到大门只是短短一段路,但端木丽却有好几次想要回头,又犹豫地忍住。始终和她保持距离的蓝礼央心想,或许是他的存在让她如此,她一直都不大喜欢他,从以前就是。
虽然自己只是想让祖父放心才做这些事,或许从明天开始除了非到必要的情况,应该尽量避开她。
来到大门口,一辆银蓝色轿车已停在那里。车子前座有人探出头来。
“丽丽早安。”漂亮女孩笑着道早,在发现蓝礼央时,她眨了一下眼。
那是端木丽从国中时期就要好的同学兼友人。蓝礼央知道最近端木丽经常搭友人的车上下学,为配合友人的时间,所以比以往晚些出门。
端木丽伫立在车旁,并没有立刻开门上车,沉默几秒后,背对着蓝礼央启唇道:“坐公车的话可能上学会迟到。”
的确,他平常坐的那班公车已经开走了;但,她怎么会知道?蓝礼央注视她握着车门手把的背影,不知她有何用意。
“是吗?”前座的端木丽好友很友善,先是望向端木丽,随即好心地道:“你是礼吧?一起上来吧,不然要迟到了。”
没想到会受到邀请,虽然他们的确就读同一所学校,但是……
他看着依然没有回头说话的端木丽,正想拒绝,端木丽却在他之前开口了。
“我觉得……管家爷爷也不想你因为帮他做事而迟到。”
语毕,她缓慢地转过头,直直地凝视他。
就好像小时候那样。
自从国中钢琴比赛之后两人就几乎不曾再交谈过,一直认为她对自己反感的,直到刚刚,他跟她还保持着距离,但现在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说?蓝礼央静静看着她,想弄明白她究竟是何意思,半晌,他道:“小姐应该不想要与我共乘吧?”
“我从来没说过……讨厌礼的话吧。”端木丽一双美眸眨也不眨。
“我一个字都没说过。”她道。
闻言,蓝礼央怔住。未久,他上前替她打开车门。
“小姐先请。”他清浅地说道。
端木丽顿了一顿,随即坐上后座;然后,蓝礼央也跟着坐了进去。她有一瞬间露出讶异的神情,而后彷彿心情变好似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要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个年约四十岁的男人,长相端正,但气质和穿着都有些随性和不修边幅。
虽然只远远看过几次,但蓝礼央知道这个男人从以前就常陪在端木丽的友人身旁,不像是父亲,也不是兄长,保护者是最贴切的形容了。感觉那男人透过后照镜打量着自己,蓝礼央毫不畏惧地回视。
男人勾起嘴角。
“一年十一班的蓝礼央同学,”男人转动方向盘,懒洋洋道:“只有祖父一个亲人,中英混血,从进入这所私校开始就没考过第一名之外的成绩……啧,我讨厌聪明的小鬼。”
警察……不,或许是保全或保镖。这男人给人那种感觉。即使对方把他的私事一清二楚地说了出来,蓝礼央依然冷静且不泄露任何情绪。
听他说完这段话,副驾驶座上的端木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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