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发一语。于是,端木凛又道:“也许你觉得我妈妈很伪善,或者你认为她只是想要减轻罪恶感……无论你怎么想都好;只是,你不想谈到你妈妈吗?我觉得她很漂亮呢。”
为什么这家伙一直提起母亲?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他的神经,他只觉得一股怒气涌上来,在忍不住几乎要上前时,突然有个小个头冲进草丛,差点撞到他。
“哥……二哥。”小女孩直直看着他,眼中充满期待。
“二哥一起来吃点心。”她用稚嫩的嗓音对他说道。
同异母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和这两个人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他们是他的手足,但是……端木伶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不料小女孩却突然拉住他,他一怔,这次却没有甩掉。和小女孩挚真的目光对视着,他不禁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轻摸她头顶,但外婆愤恨的脸孔却出现在脑海里,在触到小女孩之前他收回手,随即轻轻挣开她,低声道:“我不吃。”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因为,在他成长的过程中,除了对这些人的憎恶之外,什么也没有。
在找不到自己正在定位之下,他置身事外的在端木家度过三个寒暑。十五岁那年寒冷的冬天,阿姨离家出走了。
他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她脸上总是带着无法抹去的陰暗。家里的仆人议论纷纷,说一定是他害的,因为他的存在,带给二夫人极大的压力;因为他长得越来越像母亲,就快逼疯二夫人。
各种耳语他都听过,那些拥护二夫人的女佣们,也由于知道他的冷淡而故意大声说给他听。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都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他看见妹妹哭了。小小的身体蹲在草丛里,哭得非常的伤心。
虽然以前也想过,但他究竟为什么要住进端木家?他根本没办法把这间屋子了的人当做家人看待,那为什么又要留下来?那天上学之前,他拿出怞屉里所有的钱塞进书包。放学之后,他不等司机来载,就朝着反方向离开。
走到一半,发现不对劲,回过头,望见端木凛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
自己妈妈不见了,这家伙居然还笑得出来。端木伶不理他,只是一直往前走,有马路就过,遇岔路就随便选一条,总之就是不停地走。
在冬季的低温中,从白天到天黑,端木凛始终跟在他后面。端木伶皱着眉头,望见停在路边的长程公车,他趁着端木凛离他还有段距离,快步地跑向公车,然后坐了上去!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甩掉他了,不料端木凛却在车子即将看走之时,拍着车门大声道:“不好意思,摆脱开一下门!我弟弟在上面,我跟他一起的。”
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厚脸皮到这种程度。端木伶错愕地望着笑嘻嘻坐到他身边的端木凛,直到有人来查票,端木凛还对他说:“我没带钱,帮我垫一下吧,不然我要大叫弟弟对我好坏了。”
他笑的眯起眼睛,笑得让人讨厌。结果端木伶只能掏出钱来,补了两人的漂。途中端木凛还睡着,头倒在他肩上,被他推回去好几次。
到达终点站时,天已经全黑了。下车后,端木凛依然像个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跟在他后面。
他不知道算么凛想做什么,只想无视他的存在。在路边看到一间旅馆,他走进去,原本柜台看他未成年,不打算租房给他,不过在他拿出更多张钞票之后,柜台就给了他钥匙。
“啊啊!小小年纪不要乱搞啊!”
似乎因为看到他身后跟着端木凛,所以柜台嚷嚷了一句。端木伶忍着气,开了房门之后,端木凛果然也想跟进去,他关上门拒绝,结果端木凛又在外面道:“你让我睡走廊的话我要叫警察喔!未成年在外头混不回家,到时候我们就坐警车回去。”
端木伶从来没这么想打爆一个人的头过。不情愿的开门让端木凛进入后,就见端木凛丢下书包,往大床扑趴上去。
“好累!”他抱着枕头翻滚一圈,又道:“只有一张床。”
本来就没算他的份,当然只有一张床。端木伶再度无视他走进浴室;等他洗好澡后出来,端木凛已经在床铺上呼呼大睡了。
这个人,居然可以肮脏外还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他咬牙上前,双手抓住端木凛卷着的棉被,然后用力将他连人带被的给扫下床。
“好痛!”
不管他发出痛呼的声吟,端木伶从他身下怞出棉被,然后躺上床睡下。才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感觉床铺一沉,在他还来不及翻过身之际,就被端木凛从背后紧紧抱住了。
“你……你做什么?”他恼怒道,却因为力气没端木凛打,无法挣脱开来。
“我很早就这样觉得了,你太瘦了吧。”他双手不放,道:“不抱住你的话,没办法一起睡啊,你一定会想刚才那样把我踢下床。”
“干……干嘛要一起睡!”端木伶气得往后踢他的脚。
“因为只有一张床啊,两个人都不想随地板的话,只好一起睡床。不要再踢了,很痛。”他无奈道。
痛死你最好!但因折腾了一整天,端木伶也真的是累了,反抗无用后,他地喘着停住动作,只能气愤又无力的道:“放开我……”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就在他以为端木凛该不会又睡着了的时候,端木凛说话了。
“睡一觉起来,明天就回家吧。”他低沉的嗓音就贴在他耳后。
端木伶身体一颤。他想,端木凛一定也感觉到了。
“我不回去。”他望着墙壁说道。
“为什么?”背后的人很顺的接着问。
端木伶紧紧一握拳,怒道:“还问为什么!我害你妈妈失踪不见了,你还要管我做什么?你应该很恨我吧!把你妈给逼走,让你没了妈妈!”
这是外婆所希望的吗?这是母亲所希望的吗?他不知道,但是他做到了,她们会高兴吗?身后的人又沉默了。就在端木凛受不了想要起身时,却整个人被强力翻转过去。
他和端木凛面对面,近距离的四目交接,然后,端木凛直视着他道:“我妈不是因为你才离开的,她很早就想走了,早在知道大姨生下你而过世的时候,但那时候因为我还小,所以她没办法就丢下我就走;她努力过,所以才又生下丽丽,但终究还是忍受不了,所以这次等丽丽长大,她就离开了。要走的前一晚,她跟我说,她留下丽丽,兄妹一起作伴,我们才不会寂寞。”
端木伶看着他,他脸上完全没有平时那种轻浮的笑容,就只是平静而沉稳地对他说。
他一定是知道,如果再让阿姨呆在端木家,阿姨迟早会因为愧疚而崩溃,所以才会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就这样让她走的吧。
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听阿姨的道别?明知道母亲即将抛下自己,他却完全没有阻止,只是承担着那个责任,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
“我的名字叫做凛,是我妈妈娶的。别人都说因为我妈认为我处在很冷冽的环境,但其实我妈只是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个正气凛然的人;妹妹叫丽,那是因为我妈盼望她能有美丽的人生。而你……我知道其他人怎么讲的,但是我想,大姨一定是想要你可以成为伶俐一点的人。”
端木伶眼也不眨的凝视着他。虽然外婆恨着端木家的人,但他总是会想,母亲拼死也要生下他,是因为她深深爱着父亲,想要为父亲留下属于她的一部分,让父亲不会忘记她。
这么笨拙的母亲,期盼孩子跟她不一样,能做个更伶俐的人,所以才取名叫做伶。他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不愿去相信母亲帮他娶的名字里只有恨意。
母亲一定是爱着父亲,也爱着他;所以即使会死,也要把他生下来。
“你不要怪自己,我也不会怪你。因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端木凛温和却又坚定地对他说。
好像全被看穿了。[群聊制作]端木伶垂下头,不想被发现,只有微微颤抖的眼睫说明他心里那长久以来的复杂挣扎。
“不过,你可以怪我没关系……还有,明天一定要回家,不然丽丽发现会哭的。”
端木伶好像听到他又恢复嬉皮笑脸得这么说了。不知道是放下了还是疲倦,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让人容易依恋体温,他就这么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端木凛的手臂还当了他的枕头。
“我的手麻掉了。”不知醒来多久的端木凛看这个他,可怜的说道。
他只是睁大眼,推开端木凛坐起身,然后立刻离开那张大床。端木凛却道:“那个,我说你啊……脸长得太漂亮了,你让我有点担心啊……”
“闭嘴!”走进厕所用力关上门,端木伶气愤到不行。
那天早上,他们两个人,一个不言不语,一个死皮赖脸,一前一后踏上回家的路。当踏进家门,妹妹一见到他,立刻抱住他,扁嘴忍着眼泪喊他“二哥”。
端木伶的离家出走,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而后,认为是自己造成一切一切的父亲,也跟着丢下一切移居国外。
长大以后,他们三兄妹都相当明白,父亲不会去找离家出走的妻子,因为父亲爱着她,不想让她痛苦,也同时爱着死去的原配而难以面对。这个家。永远不可能恢复原状。
于是,只住了三个孩子的大房子渐渐变得冷清。端木凛始终很爱招惹他,但他渐渐长大以后,已不再轻易动怒了。
他们的感情一直都不算好,他甚至觉得,个性轻浮的端木只是像找到了玩具一样,喜欢要耍弄正经的他,看他激烈的反应。
高中读完要出国的那年,端木凛缠着他到机场送行,还笑呵呵地胡言乱语。
“会不会想我啊?我会很想你。”
神经病。端木伶根本不想理他,只是拉着行李往前走。
“伶。”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端木伶停住脚步,回过头。
那一瞬间,端木凛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身边,然后出其不意地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
“哈哈!再见了!”端木凛挥挥手,吻完就不负责任的走掉了。
只留下满脸错愕的端木伶,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的背影。
这是什么跟什么!让他动怒的新招数?因为自己每次都不理他,所以他最后才来这一招?不管怎样,端木凛居然为了招惹他而做到着地步,根本是头脑有问题!
用力抹着唇,端木伶拉着行李走向航空公司柜台。
在国外留学期间,他过得相当充实。又过了几年,他从国外移居的父亲那里得知,端木凛完全放弃继承,所以,他正式成为接班人。
外人一直想看的这出——原配次子和庶出长子的精彩夺位之争戏码,就在长子单方面弃权下,毫无争议的平和落幕。
仔细想起来,端木凛不出国念书,在校成绩总是不好也不坏,始终对公司的事情毫无想法、碰都不碰、然后放弃继承,一定是很久以前就计划好的事。
这算什么?他这么做,自己根本不会高兴。
好不容易学成归国,想要当面质问端木凛,结果他却跑掉了。
只留下一封信,信里只写了一句话,说他要去云游四海。
他将那封信扔进垃圾桶,然后,凭着一己之力将端木家的公司从谷底带上来;每次感到劳累不堪的时候,他就会愤怒的想起端木凛那张脸,那样的愤怒,支撑他继续下去。
……下班回到自己的高级寓所,端木凛洗去一身疲惫,换上干净衣服出来时,门铃正好响起。
不用猜他也知道那是谁。只有一个人会在超过晚上十二点还来按他家的门铃。
将门打了开来,一个背着行李又满脸胡须的邋遢男人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了。”他不请自入,直接脱鞋踏进玄关。
端木伶原想这回一定要赶他出去的,不料对方却动作迅速地进了浴室。他闭了闭眼,拿出啤酒,坐在客厅里喝了起来。
不到二十分钟,一个面貌端正的男人穿着棉质长裤、裸着上半身开心的走出来。大胡子全部剃掉后,那个邋遢的家伙变成了端木凛。
“在喝啤酒?我也要喝。”
端木伶只喝了几口就放在桌上的啤酒被他拿起来仰头一饮而尽。端木凛一屁股坐上沙发,端木伶就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
从进来到现在,他还没开口和端木凛说过一个字。
在公司状况稳定之后,不知行踪的端木凛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就像这次一样,第一次也是随便就闯进来,让他以为是那里来的流浪汉,正想叫警卫时,那个像野人的家伙才说因为他用身份证表明和他是兄弟,所以人家才放他进来的。
身份证当然是压在楼下了。端木凛在他家吃饭、洗澡,自顾自地说着他现在是摄影师,在世界各地拍照,然后任性的拿出睡袋铺在客厅地板,在他家借宿。
隔天,他要上班时,端木凛也走了。
端木伶以为他晚上还要回来,结果这一离开居然好几个月,这令那天稍微等了一会的端木伶觉得自己真像个白痴。
就在他将忘记这个人的存在时,他又出现了。同样借浴室、借地方睡觉,然后走人。
时间长的时候会待个三四天,短的话睡个午觉就走了。端木伶知道自己可以直接把他赶出去,但是……就是不想理他。
“……丽丽回来住到老家去了,我没跟丽丽说房子已经是别人的了。毕竟让她一个人住外头我也不放心,那小子应该会好好照顾她。”
端木凛离开沙发,跟在端木伶身后,又道:“我想你应该也觉得差不多了,她自己说要回来也好,怎么可能把她独自放在国外这么久。另外……听说你目前还是代理执行长?虽然你让公司赚大钱,董事不会太刁难你,不过你想这样到什么时候?还是快点正式接下执行长的位置,不要再闹别扭了。”
执行长的位置本来是留给他这个长子的,但他一声不吭地跑得不见人影,现在居然在这边跟他说什么闹别扭。端木伶睇视着窗面上的倒影,他身后的端木凛正用深沉的灼热目光注视着他。
那样的视线,好像会烧伤人。
“你刚洗澡了,身上真香。”
明明他刚刚也使用了相同的沐浴露洗过澡,他不认为自己身上的味道会有什么不一样。端木伶依旧沉默不语。
“有个长得这么美的弟弟,担心弟弟太美的人,心情真的好复杂啊……如果是担心妹妹还比较正常,担心弟弟太美的人,说不定全世界只有我一个。”端木凛用开玩笑的口气笑说着一点都不正经的无聊话。
端木伶当他不存在,完全不予理会,只是在窗面上看见身后的端木凛抬起手,缓缓地伸向他时,他终于启唇道:“不要碰我。”
闻言,端木凛一笑,大手搂住他白皙的颈项,将他的脸转过来,然后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晚安。”他道,还是笑得那么令人厌恶。
端木凛总算从他背后走开。端木伶只是低垂着眼眸,然后伸手擦去唇上的触感。口中尝到的啤酒味,不晓得是他自己的,还是他异母哥哥的。
下属多多包涵
喝酒会误事。他从来没这么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
在看见自己的被窝里,不对,正确来说是别人的被窝里,躺着衣衫不整的直属上司时,他吃惊得脑袋一片空白。
昨天晚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原本执行长的第二秘书被调成为副总的特别助理后,第二秘书的位置空下,由执行长第一秘书亲自挑选。他很幸运……或者说很倒霉的从业务部门被调去当执行长第二秘书。
他谈生意的技巧并不是很好,可是语文能力佳,所以在业务部门还算过得去;虽然不是很喜欢业务部门,但确实努力过一阵子,没想到就在他逐渐建立起自信心时,会被调到楼上变成执行长第二秘书。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新学起,他硬着头皮做好心理准备。[群聊制作]执行长第一秘书虽然美艳无双,但全公司上下都在传说,她虽然私下个性大刺刺的不拘小节,但对食物和工作上的要求却是严格挑剔到极点。
前两个星期他好像都在扯后腿,每天似乎都有一堆永远得做到下班前一刻的文书工作等着他。到了第三个星期,他终于勉强跟上第一秘书的速度,帮上小小的忙,大概是因为这样,第一秘书在星期五晚上说要奖励他,所以带他去喝一杯。
上司的邀请,他这个下属只能遵从,虽然第一秘书的工作要求很高,不过在她底下,他其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可以说有点感谢和佩服她这个前辈。
然而,就在他想着第二秘书的工作他可以好好做下去的时候,却在酒醒来时发现自己跟第一秘书睡在同一张床上。
隐约还记得直属上司躺在他身旁,那艳丽的红唇和火辣的身材,但对于自己做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端正的坐在房间内最遥远的角落,他战战兢兢地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看见只穿着衬裙的第一秘书悠悠转醒。
她一手撑起身体坐在床上,一手拨开垂落的长发,眯起眼睛望着他。
“……你在干什么?”她问,一脸困惑。
他立刻低头致歉。
“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对你……对你失礼的地方……”他说不下去了。
只见不该紧张的人在紧张,该紧张的人却老神在在。
“嗯?喔。”
他不晓得第一秘书那样回应代表什么意思,抬起脸,就看见她下床朝他走来,丝质衬裙掩不住她丰满的胸部以及性感的身体曲线。
他赶紧别开眼。只见她懒洋洋的道:“不要那么害怕,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你酒量很差,虽然知道你的住处啦,不过跑来跑去太麻烦了。我家只有一张床,套装穿着也会皱,嗯,所以,就这样了。”她还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随即打个哈欠越过他,走向浴室,留下一抹香。
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对,先醉倒的是他?被拉上床的是他?他呆傻地坐着不动好半响,直到第一秘书拿出两支新的牙刷递到他面前,问他道:“绿的还是粉红的?”
“……绿的。”他无力的垂低头。
等他知道其实能干的第一秘书并不是人人能接近,应该说只有她感兴趣而看上的人才会被她带回家好好玩弄一番时,那已经是非常非常久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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