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唐虚怀确实是被身上压来的重量及落在眉眼鼻唇之间的重啄给吵醒,半睁开眼,看到梁宛歌迭坐在他身上,撅起的红唇不停在他脸上打印子。
「怎么了?」他睡得正好,全身上下大概只清醒了那张嘴,所以吐出来的嗓音低沉到几乎教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在奖励你。」
惺忪的俊颜上露出笑,仿佛像作了场好梦般,他柔柔她的头发。
「我做了什么值得奖励的事?」值得她大半夜不睡,爬到他的身上猛亲?
「只是觉得你人好好。」
唐虚怀又是笑,闭上眼,将她的螓首揽入自己的肩窝。「感觉你好像是准备要向我勒索三千万豪宅和几百甲的土地,嘴巴才会这么甜,不然就是我还在作梦……」后者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他正睡得胡涂,将梦境误认为现实。
「那是美梦吗?」有她在的梦境,美吗?
「毋庸置疑。」
梁宛歌的心像要融化开来,她已经完完全全能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快速心跳声,他一定也会发现她异常的躁动。
「好快……」他没睁眼,嗓音像梦呓,她以为他在说梦话,从他身上仰起脸看他,却刚好见到那双漂亮蓝眸在黑色睫扇下缓缓张开的惊人美景。「你的心,跳得好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了……」
梁宛歌弯起唇,没有出声否认。
因为与她相贴的另一个心跳声,可不比她平静呵。
她不想输掉,不想让他感觉她好像比较迷恋他。
「我觉得你的心跳得比较快耶,怦怦怦怦的,好吵……我量量看你一分钟跳几下。」说完,一只小手立刻罩上他的左胸,开始计算他的心跳数值,一分钟过去,她兴奋地宣布:「你比我多跳两下!」
连这个也要争?算了,让她、让她。
她自己一定没发现,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小手段只是更突显出她的心虚,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口头上吃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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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管哗啦啦洒着水,帮前庭的花花草草喂下透凉清水,梁宛歌两指压着水管口,喷叉出Y字型的水泉,然后开始大弧度地转圈圈,模仿自动洒水器的行为模式,不遗漏院子里任何一株植物。
梁宛歌不优雅地打了个大哈欠,浇完一园子的花草,连她自己都被打湿了,不过终于完成了豪哥今早托付的任务,她满意地将橘色水管卷收起来。
原来外表酷酷的豪哥还会担任社区假日进修课程的指导老师,专门教园艺和手工艺,据说还颇受街坊邻居的欢迎呢。
梁宛歌伸伸懒腰,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
「抱歉。」
竹篱外,有人歉然轻唤,梁宛歌转过身,瞧见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外头。
「早安,你有什么事吗?」梁宛歌走过去。
「你好,我是唐医师的病患,本来已经出院了,不过最近老毛病好像又犯了,所以想过来找唐医师帮我检查一下。」年轻女人压着太阳袕,仿佛那里正涌出疼痛。
「原来如此,不过唐医师还在睡噢,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我去叫醒他?」梁宛歌看了一眼手表,才六点半不到,唐虚怀正睡得好可爱哩。
「不用不用,千万不要吵醒他,我可以在这里等他醒来再说。」年轻女人慌张地阻止梁宛歌,薄施脂粉的脸庞清秀极了,看得出来又是一个拜倒在唐虚怀西装裤下的Gollum。
「那你要不要进屋里坐?」
「好呀,谢谢。」年轻女人跟着梁宛歌进屋。
「吃早餐了吗?我正好在替大家熬粥。」
「吃过了,谢谢。」
「那我倒咖啡给你喝。」梁宛歌转到厨房,传出咖啡香后不久,她又走出来。「这是糖罐和奶精,你自己来,别客气。」她一项项摆上桌。
「这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玉玲姊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吗?」
「你也认识玉玲姊噢?」
「嗯,之前在这里治病时,她很照顾我。」年轻女人加了一匙糖和半匙奶精,搅拌均匀,端起杯子优雅小啜。
「玉玲姊跟豪哥一起去花市买园艺用品,她还住在这里,还是继续照顾屋子里的大大小小。对了,我姓梁,梁宛歌,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李恭毓。梁小姐,你的粥是不是煮过头了?好像有焦味……」
「呀!真的耶!」梁宛歌连忙跑进厨房,在里头惨叫:「水分全干掉了……我以为那是我煮咖啡的味道……」
李恭毓仰头饮净咖啡后才缓缓起身,跟着进厨房。「梁小姐,我能帮上忙吗?」
「面对糊成这种惨况的粥,你能给我什么好建议吗?」梁宛歌苦着脸,用大汤匙搅动那锅粥不像粥、饭不像饭的早餐。
「这是清粥吗?」
「嗯。」
「那再加点水就好了呀。」李恭毓主动拿过一旁的锅子,盛了半锅水,倾倒进干掉的粥里。「反正有人煮粥也是用饭去煮,你就当做现在重煮一次就好了,反正大家都不难养,只要能下肚,他们不会太嫌弃的。」她边说边接过梁宛歌手上的大汤匙,搅拌起来。
「谢谢你帮我解除这次的危机,要是让玉玲姊知道我饿到了唐虚怀,她一定又要数落我好久……」
「唐虚怀?」李恭毓停下动作,转头看她,眼神古怪。
「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不对,只是很少听到住这栋屋子的人以全名叫他,大家不是叫他唐医师就是唤他『先生』……你不是唐医师的病人吗?」
「以前是呀。」
「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但是以后会是。」
「……抱歉,我不是很懂-的意思。」
「我还在等唐虚怀四个月后替我动手术。这样可以了,我把盖子盖上。」梁宛歌颔首道谢后拿回汤匙,放在瓦斯炉旁,再将锅盖覆上,率先离开厨房。
「那你为什么还住在这里?没病就出院,这不是唐医师向来的惯例吗?」
「因为我现在不是他的病患呀,为什么要出院?」
「不是病患为什么可以住这里?」在梁宛歌身后的李恭毓还站在厨房里。
「对唐虚怀来说,他的人生里除了病人之外,总可以有其他身分的人存在呀。」
「……其他身分?什么身分?」
「例如:女朋友、老婆、孩子他娘、弟弟的大嫂、妈妈的媳妇。」
「那就是你存在的身分吗?」
寒彻彻的问句让梁宛歌停下脚步,回首看她。
原本有礼的神色已不复见,李恭毓眼光森冷地睨着她,在梁宛歌做出回应之前,有一道人影冲出来,将她拉离开李恭毓手中菜刀的攻击范围内。
杨依轮!
「她就是那个疯女人!」杨依轮劈头就喊出李恭毓的真实身分,搂着梁宛歌继续骂道:「你不但引狼入室,还请她喝咖啡?!」
「没有人告诉过我她的长相和姓名呀!问你们,你们一个个支支吾吾的,像多说几句话就要你们的命似的,现在还怪我?!」梁宛歌反轰回去。
「这种紧张的时候,就算只是个路人甲,你也应该要有点警戒心吧!猪头也知道草木皆兵的道理,白痴也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不会适度怀疑一下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女人?!」
「杨依轮,你不要抓着我逃命,你往东跑,我往西跑,我相信她会比较想砍死你,你不要拖我下水!」因为嘴贱的那个人是应该最先被砍死的——如果她是李恭毓,她一定会这样做。
「你以为她会先砍死我?!错!她现在最想杀的人是你!你这个未来的唐夫人!」
「唐夫人?!」李恭毓惊喘,眼一瞠,握紧菜刀柄追了上来。
「对!她就是我们未来的唐夫人!在两个小时前,她还躺在先生身旁睡觉!」杨依轮火上添油地补充。
「杨依轮,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你恨我恨到要借刀杀人吗?!难道因为你也喜欢唐虚怀,所以想等我被砍死之后,你再光明正大接近唐虚怀,将他占为己有,对他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吗?!」
「我对先生的感情才不是你想的那一种!我对他只有尊敬和崇拜!」被误解的杨依轮厉声反驳。
「你如果敢对他有非分之想,我就先跟李小姐借菜刀来用!」哼!
后头有个人拿菜刀在追杀两人,他们还有心情吵嘴,不过也因为这一吵闹,整屋子的人都醒了。
「你们都不要出来!李恭毓在这里——」杨依**喝,让所有拉开一小条门缝的的人急忙又关起房门,上锁。
只有囡囡除外,她非但没躲回房间,还跑出来助梁宛歌一臂之力。
「囡!」梁宛歌跳过去扑抱住囡囡,而搂住梁宛歌的杨依轮也被迫滚了好大一圈,李恭毓冲杀过来,杨依轮以男性最大的尊严护住两个女人——
李恭毓却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倏然倒地!
连老天爷都眷顾着他们!杨依轮见机不可失,扑过去压制李恭毓,将肾上腺素的爆发力发挥极致,扳住李恭毓的双臂往身后扭——
「不用耍帅了啦,她晕了。」梁宛歌柔柔自己方才扑地而撞疼的手肘,抱起囡囡,仔细检查她有没有伤势。
「什么意思?」
「不是有人才说——『这种紧张的时候,就算只是个路人甲,你也应该要有点警戒心吧!猪头也知道草木皆兵的道理,白痴也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不会适度怀疑一下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女人?!』,不好意思,我不是猪头更不是白痴,我从第一眼就很怀疑了,七早八早有空上门来找人看病,不会去大医院挂急诊?!」梁宛歌冷哼。
「可是她为什么会昏倒?」
「咖啡里有安眠药。」梁宛歌从柜子底层拿出麻绳丢给杨依轮。「把她绑起来。」她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这小子还真以为她蠢到没有戒心吗?
「你下药——」
梁宛歌耸耸肩。
「这是偷学她的伎俩。反正喝几匙安眠药应该死不了吧,如果她不是那个疯女人也没关系呀,大不了就把她随便放在一张床上让她去睡,醒了再说声对不起嘛,我这叫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所以她事先已经磨了好几十颗的安眠药粉备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为了保护唐虚怀,我才不管卑不卑鄙、下不下流咧。」只要达成目的就好!
「……囡囡,你不要学,这个女人很恐怖。」杨依轮抡住囡囡的小耳朵,不让她被梁宛歌带坏。
「打电话报警吧。」梁宛歌丢下交代,瞄向楼梯间,很疑惑满屋子的人都被吵醒,独独三楼的唐虚怀没冲下来英雄救美噢?真好睡。
不过,就算他醒了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她一个人就解决得干干净净,不用任何人插手或扯后腿。
看着杨依轮将李恭毓缠成麻花,梁宛歌才满意地点点头。
劳动过后,有点困耶,趁着唐虚怀还在床上当抱枕的大好时机,再上楼去补个眠好了。
「对了,厨房那锅粥不要吃,李恭毓动过手脚了,里头加了什么药我不知道,吃下肚的后果我不负责,也不要上来找唐虚怀看诊,我要睡到九点。」唐虚怀的任务当然是要陪睡啦。
她雀跃地跳上楼,脚步声轻快。
因为太雀跃,所以她忽略了,楼上的阶梯也有非常轻微的跫音,因为她的上楼而先行一步调头回去,重新窝回床上,粉饰太平。
她到三楼,看到床上的唐虚怀还伏在枕间,呼吸均匀,气息沉稳。
没吵醒他最好,这只是小事,要是为了小事而打扰他的睡眠,那才不值得,他要醒来,只能因为她吵醒他,其他的女人都不行。
梁宛歌窝回他身边,一点也不费力地找到最适合的位置。
「等我睡醒,再听你夸奖我好厉害,嘻。」蹭了蹭,不用太长时间的酝酿睡意,她在他身边总是轻而易举就能睡得好。
蓝眸慢慢睁开来,定在酣睡的脸上。
英雌神勇的表现,他亲眼目睹,本来以为女人一定只能躲在男人身后,柔弱地寻求保护,他第一次发现,被女人保护的感觉并没有他想象的差,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真不赖。
抱紧她,心里有笑意不断涌上。
有点能体会《魔戒》中Gollum的心情,他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对她一遍又一遍诵念着——
mypreci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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