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记得,晕倒之前,胃一阵钻心的绞痛,同时眼前一黑,想出声唤人,却发不出声音。醒来时,看到沈笑山正将一枚银针递给罗松。
她有点儿懵,茫然地看着主仆二人。
“醒了,陆小姐醒了。”罗松现出大大的笑容。
齐盛上前两步,见她神色明显流露出不解,便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原委。
陆语对沈笑山道:“多谢先生。”又对罗松予以感激的一笑。随后,仍没停息的疼痛让她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外书房一楼的里间,躺在美人榻上。
两名二等丫鬟走进来。
沈笑山在美人榻一侧落座,扬了扬下巴,示意陆语伸手。他要诊脉。
陆语吃力地坐起来,倚着美人靠,右手放到扶手上,一名丫鬟把一条帕子盖在她腕部。
齐盛和罗松交换个眼神,退到外面等候。
室内,沈笑山给陆语诊脉。
两名丫鬟看着陆语的左手犯愁。鲜血渗透帕子,明显还没止住,只随意搁在薄毯上这一会儿,便已留下血印子。
陆语有气无力地吩咐道:“药箱在宴息室,拿过来。”
一名丫鬟称是而去,很快折回来,把药箱放到陆语跟前,随即仍是手足无措。根本没包扎伤口的经验。
陆语摆一摆手,“你们不用管了,出去吧。无暇、无忧回来,让她们进来回话。”沈笑山就在眼前,让她有点儿心惊胆战的,害怕他下一句话就提及卖身契的事情。没脸见人倒在其次,家里人心惶惶乱成一锅粥可不行。
两名丫鬟想着有通医术的人在,自己又只有添乱的份儿,便顺从地称是退下。
专心诊脉的沈笑山抬了眼睑,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到陆语脸上,凝眸审视。
傻子都看得出她是病了,他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心火、胃火太盛,她已到心力交瘁的边缘。朝夕之间,到不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他想到了她昨日眉宇间些微的憔悴之色,想到了罗松说她必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想到了她之前气鼓鼓地去了原府又回来。
她明明有着很灵活的脑筋,绝不是遇事想不开的人,倒明显有把别人逼得想不开的本事。
什么事情能让她心焦至此?
被他凝眸审视期间,陆语回视他。
这男子的眼神,干净而敏锐。从他眼中,什么都探究不到,倒很可能被他看穿心绪。
胃更疼了,又感觉五脏六腑都纠缠到了一处,齐齐跟她作对。
她额头沁出了汗,闭了闭眼。
沈笑山的手从她右腕移开,视线也自她容颜落到左手。血迹斑斑的,他可不想碰。
“先生稍等。”陆语打开药箱,慢吞吞地处理伤口。她想麻利些,但胃疼的她快抽筋儿了,快不了。
沈笑山看着她解开帕子,从药箱中取出一小瓶烈酒,旋开盖子,淋在手上,用白纱擦拭手上血渍。
她手心上的伤口很细,但应该很深,还在出血。
烈酒淋到伤口上,她似是全然感觉不到疼痛,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都不是不娇气了。沈笑山不自觉地牵了牵唇。
擦净手之后,陆语找出三七粉,撒在伤口上,再用白棉纱胡乱地缠住左手。
单手没办法打结,她就缠得厚实一些,留出一段,夹在指缝间,末了剪断棉纱。
她侧转身形,左手伸向他的同时,拿起先前用过的帕子,盖在腕部。
她觉得,比起自己,他应该更注重男女大防。毕竟,人家不近女色的名声传了不是一日两日。这帕子要是不主动用上,他才懒得自己动手,可能就甩手走人了——虽然,她很希望他快些离开,省得自己提心吊胆的。这上下,招他不悦的事情能免则免吧。
沈笑山却被她一番举动扰得注意力分散了。
手指搭上她脉搏,视线却锁住她胡乱包扎起来的手。
越看越不顺眼。
到底是忍不了,抻过那段她留出来的棉纱,自中间位置扯开至适中的长度,反向缠扰住她的手,熟练地打了个结。
陆语虽然觉得他管这些纯属多余,却不由得笑了笑。没料到,下一刻,他端详一下,又解开来,给她把棉纱除掉。
她不解地看着他。
沈笑山对上她视线,漂亮的剑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陆语不免怀疑,他要对自己做伤口上撒盐的事。可是……唉,随他去吧。
沈笑山起身,从药箱里取出一叠白棉纱,给她重新包扎。
她缠那么厚的棉纱,倒是没了碍他眼的血迹,却会使得伤口透不了气,加之她这副不把伤病当回事的样子,兴许三两日之后,情形就会恶化。
他先前固然是没想管她死活,可罗松把他架那儿了,她的管家齐盛又好一番恳请道谢——管了这事儿,就不能让她害得自己给人敷衍了事或医术不精的印象。
他医术好坏本不需人评判,偏生罗松那兔崽子言语间提及了严道人。他总不能因为自己行径让人疑心严道人也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辈——鉴于昨日种种,他相信那是她干得出来的事儿。
再说了,既然答应给她诊脉开方子,就得有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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