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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扬眉——他毁了她哪样物件儿?在四千万两银钱到手之前,傅宅的一事一物,都还是她的好吧?霁月堂里的一事一物,都是最好的好吧?
这败家东西。
沈笑山透着寂寥的语声清晰传来:“我不管别家是怎么做生意的,我只知道沈家字号的生意该怎么做。李大掌柜,您费心了,相识十几年,到现在这茬口,我无话可说。只能请您老人家歇一歇。”
“大东家!”两个人齐声唤着,双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期道:“大东家,我知错了,只求您让我继续追随。除名可以,但我仍然想为您效力,便是所做之事再微薄,也心甘情愿。”
陕西大管事附和,啰啰嗦嗦一大通。
沈笑山却没给转圜的余地,语气冷酷:“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二人欺上瞒下至此,规矩容不得,我也容不得。这两封辞号信,早就给你们备下了,我同意了。此后你二人与我沈家字号再无瓜葛,欠的账补上,若撒泼耍赖,官府见。现在只请你们成全我一件事:走。”
自沈家字号除名的人,没有任何商贾会用——或是嫌弃,或是不敢。
这两个人的前程,是在商路没有前程。
片刻后,陆语看到两个中年男子走出来。一个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另一个面色颓败,身形摇摇欲坠。
罗松迟疑地看着陆语:“陆小姐,您还要见先生么?”这时候,先生火气那么盛,不见最好。
陆语对他一笑,“要见。”她从不怵有脾气的人,只怕人没脾气。
罗松无法,只好进门通禀。
片刻后,陆语走进霁月堂的小书房。
沈笑山的火气明显还没消减,坐在书桌后,面色沉冷,目光带着杀气、煞气。
孤狼,大抵就是他这样吧——没来由的,陆语这样想。
瞥见地上的碎片,她辨出是出自前朝的镇纸——出自一套少见的年月相同又同出一家的文房四宝。
“赔你更好的。”沈笑山留意到她神色,淡漠告知。
“……”陆语望向他,心说谁稀罕更好的了?你眼中更好的,不见得是我心头好。
沈笑山却似能参透她心声:“是不是你心头好我不管,只能赔给你价格更好的。尽量选雅致些的。”
陆语不置可否,将带来的药瓶放到案上,“这药大抵极其珍贵,我病情又有缓解,该还给先生。”
沈笑山却蹙眉,冷冷地凝着她,“你那病情,多久可缓解?”
“……不知道,但无性命之忧。”
“我知道。我给人的东西,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可是……”陆语微微侧头,审视着他,忽然间灵机一动,想通了罗松、代安言语间的未尽之语,“先生病情怕是比我更重吧?”
沈笑山扬眉,认真地审视她,“是不是又怎样?”
“先生去终南山,其实与修道无关,却与病情相关吧?”陆语回视他,平平静静的,“这丹药,是近期身在终南山的严道人给你的吧?我已服过一粒,切身体会此药功效,似是能通百病。那我就有些担心了,先生到底是害了怎样的病痛?又为何舍得将这般良药赏我?”
沈笑山平平淡淡回一句:“你就当我活腻了,行不行?”
陆语也不客气:“就算活腻了,也等我沦为先生阶下囚之日再思量怎么死吧。”
“我死之后,也有人替我收拾你。”沈笑山道。
“如先生一般出色的商人,有生之年,我只能见到你一个。你死之后,旁人接手,定不及你的修为、涵养,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让沈家字号毁在我手里。先生没展望过?能放心?”
沈笑山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死都死了,我为什么要顾及身后事?”
陆语却是话锋一转:“这样说来,先生前一阵病重是真?”
沈笑山凝眸审视她,颇费了些力气,才压制住撵她滚出去的冲动。
陆语不再追问,又是话锋一转:“先生也知道,傅宅如今只有我一个当家理事的。您住进来,我对外人怎么交待才好?”
沈笑山压着火气,反问:“你觉得呢?”
陆语认真思量片刻,道:“卖身契、生死文书落定、公之于众之前,先生能否允我高攀,拜你为……叔父?”
“不稀罕。”沈笑山毫不犹豫地否定。
“那么,我能否在一个月之内高攀,拜您为师父?”陆语这样说着,便已有下拜的意图。
“你!”沈笑山抬手指着她,语气不善,“给我老老实实站那儿!”上回她一磕,磕出了他四千万两,这回要是再磕下去,他大抵就嘎贝儿一下死她跟前儿了吧?
这小兔崽子,对他就没有安好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