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妳疯了吗?」花信不敢相信。「那些追兵很快就要追上来了,他们会杀了妳,根本不会管妳跟我们是不是一伙的。」
「就算那样,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成功取下蒙面男子腰间的衣带后,她开始解下自己的,然后将两条衣带绑在一起,打了个牢固的死结。
「妳快离开这里,紫姑娘。」花信催促她。
她没理会,径自察视系好的衣带。
还是太短了!她脱下蒙面男子上身短衣,徒手用力撕成一条一条。
「妳在做什么?」花信问。
「做绳索。我要把它绑在树干上,拉你上来。」
「妳这样弄要弄到什么时候?没有时间了!」
「就算到天亮才能弄好,我也要做。」她固执地,「我一定要救你上来。」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们不是陌生人。」她反驳。
「什么?」花信一愣。
「也许你把我当成陌生人,可我--」爱了你十年。最后一句话藏在心底没说出口,她默默结着衣绳。
可是花信却已等不了了,他抓住凸出石块的手臂开始发麻,指尖慢慢渗出血来。
他撑不住了。
「紫姑娘,我很感谢妳的好意,不过我--」他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凝聚最后一点体力。
听出他话中不祥之意,紫蝶一震,急忙伏倒在崖边,朝他伸出手臂。
「抓住我!」她焦急地喊。
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有足够的力量撑住他?
花信摇头。「我会拖累妳。」
「抓住我!」她嘶喊,冒险地将上半身更加探出崖边,手臂往下伸,徒劳地想抓住他。
花信看着那只不肯放弃的纤手,视线逐渐迷蒙。
已经不行了。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勉力抬起眸,虽然看不清那张掩在面纱后的容颜,但他猜得出,那张脸想必写满了对他的担忧。
他很感激,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仍有人全心全意想解救自己。
「谢谢妳。」他扬起唇,朝紫蝶送去一抹飘忽的微笑。
然后,他指尖松展,身子直往下坠。
「不要!」极度的惊惧攫住紫蝶,她脑海先是一片空白,跟着牙关一咬,下顾一切地随他跳落崖下。
哗哗水声,似乎还夹杂着婉转鸟啼,又似有风吹过,清啸拂耳。
神志,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好丰晌,慢慢越过那昏迷苍淡的界线,迎向光明。
湿润的羽睫扬起,在触及光线的那一瞬间,急急垂落,然后再度翩晨,又伏敛,如此数回。
终于,意志力强过了刺痛感,紫蝶张开眼。
她坐起身,茫然纵目四顾,很快地,便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座深潭边,不远处,一座白瀑直坠而下,不停冲击潭面。
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第一个浮现脑海的是这样的疑问,接着,才是一阵直击心口的慌张。
花信呢?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想起坠崖前的最后一幕,紫蝶惊颤不已。她伸手抚胸,心急遽跳动,缓缓转动明眸。
视线触及前方那个中伏在岸边的男人身影时,她呼吸一紧。他上半身趴在岸边,下半身却还陷在潭里,染上灰泥的衣袂在水中规律地飘动。
他还……活着吗?
她绷紧身子,一步一步走向他,心跳如雷鸣。
有好片刻,她只是呆站在原地,没有勇气检查他的脉象。然后,她终于蹲,颤颤拉起他的手。
他……还有脉象!
确定这一点后,她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稍稍安落,急忙将他拖上岸来,让他平躺在地。
他紧闭着眼,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见他这番模样,她心痛莫名,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审视他的伤势,发现他右有两处骨头断裂,小腿胫也有一处挫伤。
翻卷衣袖裤管,他腿部有多处瘀伤,臂膀擦伤多处,右手腕也因用力过度而脱臼,指甲翻落流血。
好惨,他跌得浑身是伤。
反观自己身上,除了几道尖石划过的细痕外,丝毫无损。
同样是跌落山崖,为什么他伤势沉重,她却一点事也没有?
紫蝶疑惑,却无暇细想,匆匆寻来落叶枯枝,在他身旁升起火堆。
他在潭里浸泡过久,已略染风寒。确定熊熊火焰够暖后,她开始动手替花信卸下湿透的衣衫。
脱下上衣后,她在他的胸膛来回抚摸按压,双手移到侧背,又发现他断了两根肋骨。
天,连肋骨也断了。
她咬牙,小手滑过腹部,来到腰间系带。
「……妳做什么?」沙哑的嗓音拂过她耳畔。
她一愣,明眸愕然扬起。
迎视她的,是-双幽深黑眸,虽然疲倦至极,却仍隐隐流动某种笑意。
「从刚才到现在,妳一直这样秤斤论两地摸我,该不会打算把我拿去卖吧?」
他在开玩笑!他竟还有精力开玩笑?
一股酸意窜上紫蝶的眸,又是放心,又是难过。
「你……感觉还好吗?」她柔声问,强迫自己压下震荡的心绪。
「除了全身骨头快散了,一切都好。」他试图微笑,可嘴角尚未完全扬起,便教一阵咳嗽给扭曲了。
她连忙轻拍他胸膛,助他调理气息。「你肋骨断了,又染上风寒,别太勉强自己说话。」说着,她再度将玉手伸向他裤腰。「你身上的衣物都湿了,解下来晾干比较好。」她温柔地拉开系结。
大掌猛然抓住她小手。「我不认为这是个好王意。」黑眸定定凝视她。「我不习惯让一个女人帮我宽衣解带。」
她一怔。
「虽然我现在跟躺在砧板上的猪肉没两样,还是请妳让我保持一点男人的尊严。」他微笑,声嗓虚弱,大掌压住她柔荑,微粗的皮肤摩挲着她。
一股暖意透过他掌心沁入她体内,她视线一落,望向两人交迭的手,黝黑与形成一种暧昧的对比。
「啊。」她惊跳了下,这一刻,忽然从一个大夫恢复成一个女人的身分。被按压在他腹部的手,不仅清楚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暖热,也清楚地感觉到他紧实光滑的腹肌。
这是一个男人,纵然伤成这样,仍是个阳刚结实的男人。
她脸颊爆红,急急甩开他的手,跳起身。
「我……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去找点吃的,你就躺在这里不要动。」她哑声交代,一面慌乱地拂拢发绺,「我会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能吃的果实,也得去采一些草药……对了,你想不想先喝点水?」
「我正渴着呢。」
「我真是!应该无让你喝水的。」她懊恼地敲了自己前额一记,四处看了看,找不着可以装水的器皿,只得暂且以自己的双手做钵,一遍遍地捧水喂他。
沁凉的潭水安抚了他干涩的唇,也让他苍白的脸稍稍恢复血色。她展袖替他拭去滑落唇畔的水渍,也顺道拭净他脸上的脏污,狼狈的男性脸孔在她温柔的举动下,逐渐现出原本的俊朗端正。
她看着,一时有些出神。他长得真好看啊!
这样丰神俊逸的他,身边该配上一个像云霓公主那样美丽动人的姑娘,而她……她黯淡了眼色,右手不知不觉抚上自己的颊,忽地,她身子一僵,惊觉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已掉落。
她惊喘一声,急忙别过头,一面将手探入袖中。
面纱掉了,她随身携带的发簪该不会也弄丢了吧?一阵忙乱探索后,她总算感觉到发簪的存在。
幸好还在。她松了一口气,但也只是一下子,很快地,她又记起自己狼狈的处境。
她跌落水中,衣衫尽湿,头发散乱,再加上这张脸--现在的她在他眼中,肯定丑陋不堪。
「……我们见过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她一震。
他想起来了吗?她颤颤望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深深回望她。「因为坠崖之前,妳曾经说过我们不是陌生人。而且妳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妳已经认识我很久了。」
「我是……认识你很久了。」她敛下眸,没有否认。
「可是我不记得曾见过妳。」他蹙眉。
他不记得了,真的忘了。不论是当年那个老爱缠着他的小女孩,还是后来那个被他所救的丑姑娘,他都毫无印象。
全忘了啊!
她一阵心酸。一直记得的人,只有她一个。
「其实……也没什么。」她嗓音微颤。「只是十年前你救过我一回。」
「我救过妳?」他愕然。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一个她会用一生的时间去思念的故事。
她勉力扬唇,朝他微笑。「我先去找些吃的,回来后再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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