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吗?”汪语臻恰巧走出卧房,轻声问道。
“没事。”他摇头,关闭手机电源,随手搁在茶几上。“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躺在床上多休息?”
“我没事了,我想跟你说,不用帮我点餐了,已经那么晚了,我该走了——”
“谁说你可以走的?”他打断她。
她一愣。
“你忘了我们还没有开完会吗?”他提醒。
“开会?”
“等你用完餐,我们就继续讨论你的企划案。”
她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打算折磨她吗?
见他神态冷肃,汪语臻不觉气怔,头好像又开始痛了,她早该想到,他留她下来不是出自怜惜,只是为了捉弄她。
她忿忿地坐上沙发,双手环抱胸前。“好啊,袁总经理请说,你对我这次的提案,又有什么‘宝贵’的意见?”
他眉眼不动,“我说过,等你吃完饭再说。”
“现在就可以说。”
“我不跟一个发烧没体力的人鸡同鸭讲。”他鄙夷似的撇撇嘴。“凭你现在昏沉的神智,八成只会浪费我时间。”
“既然这样,你就先放我回家啊!”她气得提高声调。“我们改天再约。”
“你以为我有空天天等着跟你开会吗?”他语气尖酸。
“袁少齐!你——”
“闭嘴。”
“你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声音很难听?跟鸭子叫一样,我不想虐待我的耳朵。”
太过分了!
汪语臻很恨地掐紧掌心,他以为她愿意这样吗?她是因为发烧喉咙痛,声嗓才会变得粗哑啊。
袁少齐无视她的愤慨,命令她坐着别动,待服务人员送进餐点,他才邀请她坐上餐桌。
木质的餐桌靠近阳台,临着落地窗,窗扉半敞,阳台上大大小小的陶钵养着各色绿色植物,生意盎然,一股幽香随着晚风隐约飘来。
她嗅了嗅香气,心旷神怡。
“先吃点粥。”他的语气不容反抗。
她白了他一眼,拾起汤匙,心不甘情不愿地进食,他则是坐在她对面,一面和咖啡,一面批阅公文。
鲍鱼粥滋味鲜美,暖她的胃,青菜也很好吃,清脆爽口。
她吃了三分之一碗粥,伸手拈起包子,咬了一口,鲜甜的肉汁瞬间在唇腔溢开,她惊讶不已。
“这味道……怎么这么像我学校附近那家摊子做的包子?”她杨眸望他。“你派人去买的?”
“怎么可能?”他不承认,微微冷笑。“我不是说过了,这是我们饭店点心主厨做的。”
“是吗?”她半信半疑,又咬了一口,绝妙的美味令她心神悸动,禁不住感叹。
“好好吃喔!”
他含笑望着她,却在她视线回迎时,迅速整肃表情。“我还以为感冒的人,嘴巴根本尝不出味道。”
他讲话,一定要这么讨人厌吗?
汪语臻不悦地轻哼,吃完一整个包子,又喝了半杯葡萄柚汁,差不多饱了。
“吃点水果吧。”他继续劝食。
她摇头,“吃不下了。”
“你食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他蹙眉。
生病的人胃口本来就小啊,她瞪着他,拿餐巾优雅地拭嘴。
“谢谢袁总经理的招待,我现在头不晕了,神智也很清楚,你可以发表高见了。”
他没立刻搭腔,深沉地凝视她。
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又担忧他还是不满意她的提案,眸光明灭不定,掩不住仓惶。
过了好片刻,他才沙哑地扬嗓。“01了。”
“什么?”她愕然,一时无法领会他话中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勾唇,将其中一份企划书递给她,“就采用这个提案吧。”
她眨眨眼,怔忡地望着他递来的企划书,正是她自认最完美的那一份。“真的可以吗?不用再修改了?”
“不用了。”
“真的不用了?”
“汪语臻,同样的话你要我说几次?”
因为她……不敢相信啊,一个月来的苦苦交战,一次又一次地被退件,她倍觉羞辱,却也更坚持得到他的认可,如今,他终于同意了她的提案,她一时竟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只有百般惶恐。
“你不是在骗我的吧?袁少齐,你就是……你还在整我吗?”她嗓音发颤。
她不知道,当他听到她压抑的提问,看着她迷乱不信的容颜,他紧绷的胸口,莫名地疼痛,痛到几乎令他不能呼吸。
“我说可以了,你是没听懂吗?”
“我听懂了。”她木然回话,傻傻地看着他。“可你留我下来,就只为了跟我说你通过我的提案了?”
“是又怎样?”
不怎样,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又何必非等到她吃完饭才肯说?她原以为自己必须承受一场漫长的言语折腾,不料却轻松过关。
“就照你提案的来做,你没问题吧?”他沉声问。
“当然没问题。”她怔怔地答。
“既然这样,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坐车——”
“我送你!”他近乎气恼地强调,不由她分说。
深蓝色轿车如一尾鱼,安静地游在幽阁的街头。
汪语臻凝望窗外,点点霓虹如流星飞逝,在她眼里划过灿烂的光线。
当车子来到住家附近的小公园,她不安的心更加忐忑。“等等在路口让我下车就可以了。”
“我不是说过,一定要送你到家门口?”他再次拒绝她的请求,懊恼地瞥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搬家了?我记得你家以前不是在这边。”
她默然数秒,“很早以前就搬了。”
“这一区有豪宅吗?”他打量周遭,怎么看都像破落的老社区,不似会忽然矗立一栋典雅的公寓。
豪宅?她自嘲地扯唇,不啃声。
“再来呢?怎么走?”
“前面左转,第一条巷子就是了。”
他依言驶到巷子口,这才发现巷弄狭窄,根本无法容纳车子开进去。“你家就住这里?”
“对。”她淡应一声,径自开门下车。
他随后下车,跟着她踏进巷子里,前方只有一栋老旧的五层楼公寓,大门油漆斑驳,一楼的院落栽着一株樱花树。
“哪一间是你家?”他左右张望。
“前面那栋五楼。”她指向一扇灯光幽蒙的窗户。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倏地倒怞一口气。“你住那种地方?”
“是。”
“跟你的家人一起?”
“对。”
怎么可能?他怒视她,不相信。
“汪语臻,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就因为你不想让我送回家,所以就这样恶作剧。”
“我没有恶作剧,那就是我家没错。”她语调疲惫,全身都好疲惫,“十七弄二号五楼。”
他惊疑地瞪她,走上前确认住址,确实跟她说的一样,她不是随口掰出来的。
一颗心急速坠沉。“你没骗我?你现在真的住在这种破旧的老公寓?”
“你要我说几次?”她不耐烦。“我有必要跟你开这种玩笑吗?”
“为什么?”他眸光黯淡,一时失神。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汪语臻忽笑了,笑声冷淡尖锐,像一把刀,自虐地割自己心头肉,品尝着血的腥味。
“因为我爸公司破产了,我们家的房子被查封,只能搬家。”
“你爸公司破产?”他震撼。“什么时候的事?”
“跟你离婚半年后吧。”
“你怎么……不跟我说?”
“为什么要跟你说?我们都离婚了,已经不是夫妻了。”
所以她便选择独自吞下所有的苦,一个人面对这场天崩地裂的危难?
“我不是一个人。”她看透了他的思绪,挺直背脊,骄傲地回应。“我还有我的家人,我爸、我妈还有……我哥。”
但她还是过得不好。
就算她不是一个人,就算她还有家人当她的支撑的力量,曾经锦衣玉食、肆意挥霍的她,有怎能承受得住一夕间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打击?
怪不得她必须出来工作,怪不得她会拼了命地接案,怪不得她会忙得身体熬不住,发烧生病。
袁少齐伫立于原地,如一尊施了魔咒的雕像,一道凉风无预警地吹来,拂落漫天的樱花雨。
这是一场春天的风暴,席卷他原本就不平静的胸海。他原以为当年她离开,必然是回归金枝玉叶的生活,他想不到,迎接她的竟是一场命运的磨难。
早知如此,他就……他就……
就怎样?
他扪心自问,却纷乱地寻不出答案,愧悔、愤怒、惆怅、哀伤……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头堆叠,与风暴相呼应。
“汪语臻!”他蓦地擒住她纤细的肩头,近乎怨恨地瞪她,“既然你当年要抛弃我,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样让我愧疚?”
相对于他不知所措的狂乱,她显得冷静异常,傲然扬起苍白的脸。“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她推开他,翩然转身。
他倏地扣住她手腕,不许她就这么离开。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锐声质问。
他深呼吸,费了好一番气力,好不容易克制颤栗的身躯。“你因为我会同情你吗?你忘了吗?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闻言,怵然屏息。
汪语臻,你今天走出这扇门,以后就休想再回到我身边!
当年,她对他提出离婚时,他曾撂下这句狠话。
他记得,她也没忘,她知道他不会原谅她,当初决绝的分别就注定了他们伺候只能各自走各自的路。
她垂敛羽睫,掩饰静静氤氲的泪雾。
他森郁地望着她,眸光忽明忽暗,仿佛经过百年时光的折腾,他才不甘心地松开她的手——
“你好自为之!”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