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跑了几天,每过一个城镇重新雇车。/wWw、QВ⑤。coМ\\冷豫天多半是不说话,连佛理也不再说了。有时候跟着车夫坐在前头,留她一人在车内。
她少下车,不是不愿下车走走,而是他说她病体刚愈,不该出来吹风,于是连夜晚时她也睡在马车里。
她的性子本就不是恭顺有礼,她的身子也早好了,会听他的话,是因为他的话让她窝心。
他关心她的身子呢。
真希望这趟旅程永远不会结束。
只是这是她在奢想。他为了赶路,有时过镇不停;话少,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
“今晚要夜宿山间,你可以睡在车里。”冷豫天跟着车夫坐在前头,忽然朗声说道。
“你在哪儿睡,我就跟着你在哪睡。”
他不说话了,像在专注赶路。
她抿起唇,盯着他宽厚无情的背。
远方,吹锣打鼓惊动了她,从窗幔之后眯眼瞧丢,望见一抹黑影逐渐接近。
“是有人成亲啦!”车夫笑道。
“成亲?现在?”现在半夜,四周一切黑暗啊。
“是啊,姑娘不知道吗!成亲要选时辰,这方向一定是张家村的姑娘要嫁到李家村去,赶着破晓行礼,连夜依着吉时往新郎家呢。”车夫边说着,提着灯笼的迎亲队伍迎面而来,锣鼓喧天。
挽泪疑疑望着红顶大轿错身而过。轿子十分朴实,没有悬挂多余的缀饰,前后迎亲队伍热热闹闹的,还有人向他们热情的挥挥手。
“咱们就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好了。”最前头的人举起手喊道,身后拉拉杂杂的迎亲队伍陆续的停下。
挽泪坐在马车里,怔怔的看着迎亲队伍愈离愈远,回头再瞧着他的背影,脑海忽然浮现她娘曾说过的话“娘早就准备好嫁妆,等我的挽泪要成亲了,一定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她苦笑,三百年前的话,竟然还傻傻记着。她是不死身,是连娘也不要的孩子,能在世间遇上他,度过这一段有他相伴的日子,她是该谢天谢地了。
“挽泪…。”冷豫天回过身,瞧见她疑迷的看着迎亲队伍,他叹息,同车夫说道:“咱们也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也好,沾沾新娘子的喜气。”车夫拉住缰绳,停下马车。
“挽泪,下来走动一下吧。”冷豫天跃下马车,走到车后,同她伸出手。
她迟疑了下,握住他温暖的大手,跳下马车。
“咱们能过去瞧瞧新娘子吗?”他要抽手,她不肯放,死紧握住他的手。
“挽泪,你先放手。”
“放了手,你就不见了,我明明可以感觉你好像有点喜欢我了,为什么转眼间又对我无情?”
冷豫天张口欲言,在瞧见她的眼眸之后,冷静说道:“我对众生一向喜欢,自然也喜欢你。”
挽泪盯着他。“你骗我,你若像以前一样对我无情,我…我会像当初所说的,不再纠缠你,可是…可是你变了,对不对?你虽然口头不变,但…但你会开始注意我了…。”会注意她是否吃饭∏否受寒了。他的言行完全不一致,让她又迷惑又渴望。
“挽泪,你在自作多情了。”他面无表情的,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往迎亲队伍而去,“神、人、畜牲,为何众生愿修道成仙,正因人的七情六欲枷锁在身,是一切痛苦的渊源。没了它,世间只有大爱,没有战乱。挽泪,你该好自为之。”他说的话彷佛只是在说服自己。
“我就不当神,当神有什么好?我宁愿…。”挽泪停下追逐他的脚步,一时疑愣的望着红顶花轿里走出来的新娘子。“如果我是神,我宁愿废去千百道行,只求一夜夫妻。”
冷豫天震动了下,紧抿着唇。
“你们是外地人吧?”媒婆笑咪咪的走过来,纯朴的脸上有浓浓的腮红。“要不要过来沾沾喜气?人多热闹。来来,还有喜糖可以吃呢。李家村长娶媳妇,人愈多愈好…。”定睛一瞧,惊艳道:“姑娘好美!有没有婚约了?若是没有,包在我王媒婆的身上,咱们村里还有好几个年轻汉子…。”
“我有喜欢的人了,无须你多心。”挽泪避开她,靠近了些冷豫天。
王媒婆见状,笑起来。“我说哪儿来的金童玉女,要是兄妹就太可怕了,原来也是一对小佳偶。”忽然拉住挽泪的手,说道:“来来,你们既然还没成亲,也不好黏这么紧,姑娘跟我去瞧瞧新娘子,沾点喜气,保证你也早日与意中人共偕白首。”拉着挽泪往轿子走去。
王媒婆的力道大得出奇,一时挣不开,挽泪频频回首,瞧见他微笑以对,而后他被迎亲队伍里的汉子围上聊天。
他真好,随时打进人群,她却尴尬的盯着新娘子,不知该如何说话。
新娘子差不多二十岁左右,拉下红巾后,是圆圆的笑脸。
“好美的姑娘。”隔着微弱烛光看见挽泪,新娘子忍不住赞美,亲切的拉起她的双手,“你许了人家吗?”
“她有意中人啦。”王媒婆笑呵呵的插嘴““我瞧,八成是私奔,要不然小泵娘眉间有喜有愁,又在大半夜与情郎在一块,是不是家里人反对?”
“我…。”挽泪支支吾吾的,不由自主的脸红一大片。难得有人对她这么亲切,她反而不适应。
新娘子见着她垂下脸,掩嘴笑道:“还好咱们今天正巧撞上。棒打鸳鸯,叫你们回家的事,咱们做不来,不如王媒婆做个顺水人情,别讨红包,趁着这半个时辰,解决他们的婚事。”乡下人多纯朴,也不会分亲疏,只要是好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新娘子忽然将红头巾盖在挽泪头上。
挽泪吓了一跳,直觉要挥开,左右手臂分别被王媒婆与新娘子紧紧拉着,钻进迎亲队伍里。
“来啦,公子,您的新娘子来啦!”
冷豫天怔了怔,随即便了解他们在说什么、想做什么。
“公子姓什么,叫什么?”新娘子笑嘻嘻的问道。
“在下姓冷。”
“姑娘呢?”
“挽泪,我叫挽泪…。”她声小如蚊。
“好啊,没有高堂在上,就以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吧,今天你们私自成亲固然不对,但有个名份在,回家后父母也不会再说什么。”
冷豫天看着盖着红头巾的挽泪。头巾盖住她的面貌,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她的衣裙也是红的,乍看之下确有几分喜气。她的双手紧张的交握在一块,一撮长发滑落胸前。
夜晚是魔,削减人的克制能力,他不是人,所以日与夜交迭,对他并无影响,但在方才那一刹那间,他暂时失了神。
看不见她的容貌,但能想像她的娇羞,还有她的…眼眸,他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里有皇天后土,却没有成亲的人。”他的语调是温和的,温和到感觉不到一丝的波动。“你只求一夜夫妻,有没有想过为何世间毫无相关的二人会有姻缘线?”
挽泪缓缓拉下头巾,心寒的望着他。
“是相欠∏因果∏偿债。”
“胡扯。你要拒绝我,我早就预料,不必找藉口。”挽泪□牙道。
冷豫天不理她的抗议,继续说道:“三生石上订鸳鸯,莫说你我无情无分,石上鸳鸯只不过是转世间的偿债,到头来一切虚空,你该是最明白人世间没有一样情分可以永留,何苦执著!”
冷风吹来,吹麻她的脸颊,最好连她的心也吹麻了,就不必大感心痛。真恨当时那山贼没有将她的心挖出来;挖出来了,虽然从此无心,但总比现在心痛如绞要好许多。
“我偏要执著,偏要看不开!”挽泪气恼极了,狠声一字一语的说道:“我偏不修行!我偏要七情六欲缠身!我偏要爱你一辈子!爱到你白头,爱到你入土!等你转世了,我会继续爱,生生世世的,我要让你看,什么叫人世间没有一样情分可以永留!我可以爱你,爱到就算魂飞魄散,我也心甘情愿,这不叫偿债,这叫作我爱你!”
他凝目子她,她也不示弱的盯着他。无法用言语让他了解她的真心真意,就用眼神**裸的表达吧。
不管她再怎么说,他总是坚待人世间的爱不会长久,她也确实经历过像娘亲那样转眼烟消云散的母爱,但那又如何?她不是天下人,她叫挽泪,拥有自己的个性,也许在他眼里是顽劣不受教,但至少她能确知她付出的感情永远不会改变!
良久,他先撇开视线,微微眯起眼。
“莫要迷惑,人心最迷人之处,在于激烈的情感光采引人夺目,不由得让人陷进其中。但等日子久了,激烈的情感降温,进而舍弃,那也是人心最残酷之处,你待在世间岂止百年,怎会看不破这一点?”亲切的声音响起,酷似他。
冷豫天心头一震,转身一一扫向迎亲队伍里的汉子。
新娘子、媒婆与汉子们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彷佛不曾听见方才的话。
他闭上眼睛,是“他”吧?世上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能了解他心思的转折?
差点,他就陷进自己的心魔里,幸而有神点醒。是万幸,绝对是万幸。
他张开眼睛,清朗之声响遍树林,“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即使有…”眼里不是无情,而是绝情。“也只是同情。”
“同情?”挽泪沙哑重复。
“我同情你,同情你的遭遇,同情你孤身一人在世间,同情你的所有,所以才会让你跟着我修行,盼望有一天你脱离情之枷锁。”
他的话一如以往的残忍,她已听惯,但心里仍被刺痛了下。
“你现在同情…也许将来由同情生爱…。”她拉下脸皮,厚颜喃道。
“爱?”他耻笑,摇头。“我就算要爱,又怎么会爱你?你有什么好?你有什么值得我来爱?你的貌美?你的年轻?你的才学?还是你的才德?你忘了你自身的身分吗?蛤蟆怎与天鹅配?你是自抬身惯、自作多情了。”
新娘子见挽泪将脸撇向一边,似乎极为痛苦。她瞧不过去,举高灯笼对着他们正要劝说几句,远处白光骤闪,彷佛打在眼前。
新娘子吓了一跳,脱口道:“是要下大雨了吗…?”挽泪无心地抬起脸,藉着近照灯笼,新娘子亲眼瞧见挽泪的双眸。
“啊!”她放声尖叫,灯笼落地,冷风猛力吹来,雷电打在近处。“…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挽泪。”冷豫天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回马车上。”
“我的眼睛怎么啦?”
“…妖…妖怪啊!”
又是一阵白光闪电,照亮了树林里的景物,也照亮挽泪,众人朝挽泪的眼睛望去,皆惊吓不已,轿子也不管了!媒婆扶着新娘,扛轿的苦力用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的奔离树林。
挽泪迷惑。她的长生不死怎会从外貌看出来!
“我…我的眼睛是怎么了!”她马上转向冷豫天,奇怪问道。
“没什么,赶路要紧,咱们不留作休息了。”
“你骗我!我的眼睛若没有什么,为何他们前一刻视我为人,待我极好,下一刻又吓得鸟兽散?”
忽然想超自从她受伤之后,他未曾让她见过其他人,通常都是留她在马车上,即使是夜宿荒野时,他也是先让车夫到别处去睡她快步奔向远处等候的车夫。
“挽泪!”冷豫天大惊叫道,温和的面具破裂,流露在脸上的是担心∏不忍,远方传来低低的叹息声,他的耳朵再也听不见,跟着追过去。
挽泪走到打瞌睡的车夫前摇醒他。
“你给我醒来!”
“啊?”车夫揉揉眼睛,抬起脸。黑夜里瞧不清来人,依声可以辩认。“又要上路了吗?姑娘。”
她俯脸逼向他,等着再次的白光骤现。
当白光一闪的刹那,车夫对上她的双眸,猛然倒抽口气,要往后退,挽泪紧紧抓住他。“你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妖…妖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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