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前去接那小瓷瓶。
“啪”的一声,那小瓷瓶忽地让一粒小石子打碎,里头赫然掉下一只刚死的蜈蚣。
一名相貌俊秀的年轻人打了个呵欠,从屋上跃下地面。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怎么你们老爱大声嚷嚷吵我睡个好觉!”那年轻人再打个呵欠,走到阿宝与毒蜘蛛之前,道:“今儿个也算有缘,干脆我作个和事佬;宝姑娘也不必讨解葯了,我看根本是没解葯。至于这位姑娘若是趁早放弃杀人之心,我作个主让你平安定出场爱,不知我这提议是不是有人接受?如有人接受是最好,我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毒蜘蛛同那盛绮月不觉心一惊。
想不到京城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尤以杨家为甚!之前杨明的功夫已是了得,哪知如今又冒出个不满三十的年轻人!盛绮月受了伤,没感觉到他的存在尚有话说,那毒蜘蛛又岂会不觉他的存在呢?
当下,她冷汗一流,再瞧瓷瓶里的蜈蚣分明是让石子震死的,这年轻人的功夫尚在她之上,若想全身而退…
“你自然可全身而退。”年轻人走向盛绮月,朝他身上点了几处,笑道:“十二个时辰内还不会毒发,兄台大可放心。”
“十二个时辰之后呢?”阿宝问道。
“再说啦!届时屠某人自有法子便是。”
阿宝信任地点点头,朝盛绮月说道:“既是如此,大哥,你也别骇伯了。你可以相信屠大哥的,他可是杨明请来的厨子。上回我还偷吃他做的菜,虽然挺好吃的,可就是量少些,塞不满肚子就是。”
这所谓的屠某人便是指屠三手,是杨明专为那月初的喜筵请来的大厨师。
他之所以被称为居三手,乃因五年前偷潜入皇宫御房,存心挑战当今皇上专用之御厨子。本那御厨子是可以大叫锦衣卫前来捉拿盗客的,可据称对方也是性情中人,当下答允屠三手之战书,二人大战三天三夜,共调理了蒸、煮、炒、炸、烤、煎、炖及烹调等八项厨技,暗地以皇上为试食者,每回一到早、午及晚便各显神通。三日之后,御厨子甘拜下风,只因皇上三日之内每食一样屠三手精心调理的美食,便赞一声好,频频追问御厨子这是啥菜,何以口味这般与众不同!每尝一口,味道便不甚相同,却又口齿留香…—那御厨子能不甘拜下风吗?本想推荐屠三手为御厨,哪知他压根儿不在乎名利,分出胜败那晚,拍拍衣袖,潇洒地离开皇宫。这几年留在乡下平淡度日,今儿个若不是遇上好友杨明大婚之喜,只怕至今还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而今…他不过是偷懒睡个觉罢了,就遭入吵醒,本不想打理,偏眼见杨兄的意中人有难,能不救吗?让杨明欠个人情也好。向来皆是人欠杨明,可不见他欠过什么人。将来他若有难事,定要索回这份情。
毒蜘蛛衡量眼前情势。
“你到底打算如何?”
“不如何也。只要你一生一世不动宝姑娘的念头,便可放你一条生路。虽我屠三手整日拿着菜刀,可也不是见人就砍。你若舍去这项杀人之心,我就留下你一条命来。”
毒蜘蛛冷冷一笑…
“姓屠的,你大概不知所谓死土便是宁死不屈!今儿个杀不了佑樘的公主,可也要拉个垫背的。”语毕,打开右手的指环,顺着风向;让指环里的毒味研向他们。
阿宝没习过武,自然不知她究竟在做些什么,那盛绮月一瞧,立即挡在阿宝身前。
那屠三手嘴一场,说了句“雕虫小技”,便舞了一套迷踪拳!所谓迷踪拳,共十八套拳法,第一套乃以身形步法快捷难测为主,就见瞬间屠三手身到之处,那风向随之改变,小小的庭院里风向急邃变动,尽朝毒蜘蛛飘去!
不及闭气,反遭其果。没一会儿工夫,她脸色通黑,急忙探向腰间拿解葯,哪知屠三手早已抢先一步,拿过那葯。
他的眼神一沉…
“可别怪我心狠。虽只是个做菜的,可论心狠,只怕你还比不上我。不要命也好,但你是用毒的,该知苦闻到这毒味,皮肤溃烂直到你痒死、抓死,你…不伯吗?”
如今,毒蜘蛛方知原来对方也是个用毒高手。忽地觉得背脊一阵冷意,硬是想压住,却愈是奇痒无比…
阿宝见状,实不忍心,上前一步道:“屠大哥,你把葯瓶还给她,好不好?”
“还给她!”屠三手不解。“宝姑娘,她可是想害你呢!”
“可她没害成啊!”阿宝坦言道:“我从不明白杀人究竟有何好处!义父从没教过我半点仇恨,他虽终日以酒消愁,可也曾告诉我,仇恨不过是瞬间的事。杀了人又如何?杀了人就能快活吗?想我过去住在山上多好,虽少接触人,可也整日快活得很。如今下山来,尽是瞧见这人想杀那人,杀了后便有好处吗?现下你杀了她,可将来呢?是不是又有人来杀你呢?兄长想杀我;可我瞧他设一日是快乐的。这位姑娘想杀我,我想她也没一日是快乐的;既是如此,杀人又有什么好处?只图个不快乐吗?”叹了叹,再道:“当年,万贵妃想杀我爹是因妒成恨,我爹爹想杀我却又是因惧成恨。倘若没有万贵妃的妒,没有爹爹的惧,今儿个又何以造成盛家百余人命尽亡:依我之见,咱们只要对得住自个儿的真心,整日快快活活倒也不必强求什么。恨也好,仇也好,大伙儿坐下来摊开谈岂不更好?”虽己知自个儿的公主身份,但坦率纯真的性于是不变的。
也许终其一生,她的性子便是如此,见不得人家砍来砍去,也不喜人家恨来根去的。公主也好,平民也罢,心软也成,妇人之仁也罢,她阿宝就是阿宝,这性子是水不改的。
屠三手闻言,扬眉一笑…
“想来杨兄将来福气不小,能娶得宝姑娘为妻。”瞧那毒蜘蛛嘴唇又白又紫,当下让她服了解葯。
“多谢屠兄夸奖。”一面目普通,嘴角有颗长毛痔的男子从拱门外进来。
众人一惊,怎地此人能无声息地躲在外头偷听?
那男子微微一笑,朝阿宝说道:“小宝儿,长相已变,那声音可不曾变过。怎么?不过是一夜时间,便忘了我这未婚夫么?”
阿宝惊喜交集地瞧着他…
“你…你”
那男子一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拿下,露出俊美潇洒的容貌。
阿宝大叫一声,乱没公主形象的,直接冲进他怀里,又是抱他又是楼他的,还自动凑上唇,努力地开始“啃”他!杨明呆了呆,自动送上门的羊肉没道理不吃的,虽是“啃”得他旧伤未复,新伤又起,一时之间他倒也忘了要教她如何接吻。
倘若洞房花烛夜有这般自动自发就好了…
一思及此,那思绪不禁飘向那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烛夜…
七日前,皇宫里忽地无故颁下圣旨,言十八年前孝宗在位期间,曾以为大内高手盛武文勾结鞑子,判满门立斩之罪,如今查出原是冤案一桩,特此平反,重修盛家一门之墓,并宣凡氏人氏,均穿丧服三日,以代盛家于嗣服丧。
这可让京城的老一辈人皆相顾愕然!没料到盛家当年冤情竟于今日平反,更没想到当今十八、九岁的皇上会颁下圣旨,对盛家人有所补偿…这皇上究竟是英明或是昏君一个?
当夜,京城一阵大雨,洗尽三月燥热。有人说,定是盛家冤情平反,盛家亡魂以此阵大雨聊表感恩…是真是假,姑且不论,总之盛家冤情已雪,盛家兄弟也了一桩心愿,算是无愧家上百亡魂。
这一日,杨府是锣鼓喧天,热闹不断…
来往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不仅是因杨府—口气办了三对婚宴,热闹非凡,部份原因也是因那屠三手一手做出的喜筵让大伙儿垂涎三尺。
至于那三对新人…
杨明和阿宝是不用说。另一对是仇似海与杨月。
话说那日老太爷逼小渔儿与仇似海成亲,这小渔儿精明的头脑一转,干脆使计让仇似海与杨月成婚,届时她小渔儿还须同那仇似海婚配吗?
趁着阿宝之事告一段落,先灌醉杨月,再用三罐陈年烈酒灌醉仇似海,将这二人搬到同一张床上。当然啦!凭她一人之力,怎能搬得动那仇似海的身子?自然是托盛绮月帮忙罗!他不傻,也该瞧出仇似海对杨月一片情深,偏老认为门户不对,所以他睁一只限闭一只限,顺便再帮点小忙,待仇似海成了亲,便打算漂泊四海…
那小渔儿自认聪明得很!一大早起来,召来老太爷目睹现场,让那仇似海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而那杨月既认没了清白,若他不娶她,还有颜面存活于世吗?
事已至此,仇似海“只好”娶她了!
小渔儿自认事情圆满解决,就等着做陪嫁丫头。哪知老太爷抛来一句话…
“家丑不可外扬。既然月儿许给仇护院,总不能向王家说明理由退婚吧?既是如此,干脆收你小渔儿为杨家孙儿,嫁给王家公子,也算是美事一校”此言一出,小渔儿帘变作杨小渔,被迫上花轿。
这可是老太爷的奸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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