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其中年纪最大的张三道:「我们不载客。」
蝶影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男人,爹爹身边那几个保镖就比他们凶上好几倍,她毫不畏惧地走向前,摸出一条金项链:「拜托你们嘛!这个够不够?」
四个男人眼睛一亮,仿佛看到稀世珍宝,各自搂了肩膀低声商议:「哇!那链子至少有五两银子吧!」
「你看那珠花,还有那串亮晶晶的玉佩!」
「哈哈!今晚不用开工了,现成的肥肉送上门来了。」
「我看衣裳质料挺好的,她一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怎么样?咱们载她一程,然后绑了她,再跟她家里要一百两银子。」
四个人决议完毕,张三向着焦急的蝶影道:「好吧!我们也不休息了,就载姑娘到武昌城。」
「哇!快点走吧!」蝶影递出金项链,一脚跨进了贼船。
日落西山,河上起了风,东边的弦月孤伶伶地高挂着,岸边草丛青蛙咕噜乱叫,蝶影的肚子也跟着咕噜一声。
四个男人拼命划动木浆,蝶影回头一看,早已看不见随愿寺,再望向漆黑的两岸,根本渺无人烟,蝶影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禁后悔没吃个斋饭再走。
「大叔,我肚子饿了,你们有干粮吗?」
蝶影坐在小船中间,四个大块头男人分坐前后,各自使了眼色,坐在后头的赵五从包袱拿出一个圆圆的东西。「这个给你吃。」
「这是什么啊?硬邦邦的!」蝶影用手指敲敲,又拿来在船舷边扣了几下。
「这是爷儿们吃的馒头,已经放好几天,当然硬了。」
蝶影使劲力气仍扳不开硬馒头,敲敲打打也不见碎裂,只好掷回给赵五:「有没有别的东西嘛!好硬,我咬不动。」
赵五没提防小姑娘会将硬馒头扔了回来,猛然一个硬块砸向面门,登时鼻血喷流,呜呼惨叫一声。
「哎呀!我打中你了。」蝶影吓了一跳,拿出手绢想要帮赵五擦拭,不料她一转身,重心不稳,整只小手又往赵五脸上压去。
「呜哇!我死了啦!」赵五被手绢蒙住口鼻,大吼大叫地。
蝶影赶紧坐直身子。「一倜硬馒头会打死人吗?」
坐在最后头的张三踢踢赵五的屁股:「别吓小姑娘了,把鼻血擦擦。钱七,你不是煮了下酒菜吗?拿出来吧!不要让姑娘当『饿死鬼』。」
钱七不甘愿地从篮子拿出几碟小菜,喃喃地道:「我辛辛苦苦卤的豆干肉片,本来要犒赏自己,如今竟然让娘儿们吃了……」
「大叔,你们都还没吃饭吗?」
钱七咽下口水:「为了努力赚钱,我们得先勒紧裤带。」
「这……真是抱歉,我再给你们添点船费好了。」蝶影又从怀里摸索出一锭漂亮结实的元宝。
这个姑娘口袋还有什么东西呵?四个专干无本钱生意的水贼滴溜溜转着贼眼,考虑是否提高勒赎的金额。
蝶影又道:「回到城里,你们可以到醉仙搂饱餐一顿了。大叔,你们说,走水路是不是比较快?大叔?大叔?」
四个人从坐拥金山银山的美梦醒来,四周仍是漆黑一片,那些闪闪发光的金银财宝都不见了。
张三懊丧地道:「是啦!走水路比较快啦!」天知道他走的是哪条无名的小河?反正先找个山洞或破庙把小姑娘绑起来就是了。
「快划呵!风越来越大,恐怕快下雨了。」李四吆喝着。
蝶影抬头一看,果然乌云掩至,上弦月和星星都不见了,凉风一阵阵吹来,很难想像白天还爇得头昏脑胀哩!
不过,小船随风摇晃了起来,倒是清凉惬意。借着水面反射的微光,蝶影看到四个大叔卖力划桨,额头汗水直流,心想他们为了送她回家,这么拼命工作赚钱,真是可钦可佩啊!
「大叔,你们为了赚钱,都是这么辛苦吗?」蝶影夹起一块肉片吃着。
「就是啊!」钱七看她吃的自在,没好气地道,「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日小儿,不辛苦怎么行?」
「真的好辛苦,家里没有田吗?」
「怎么有田?我们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没日没夜辛苦耕种,有收成也就罢了,没收成还要缴地租田赋,都被逼得当贼喽!」钱七倒是说实话。
「那么大叔你是离家讨生活了?」
钱七想起了老家倚门而望的妻儿,他们是否知道他在外头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又想到生来体弱多病的大儿子,不觉叹了一口气。
李四帮他回答:「我们都是离家讨生活的,姑娘可体谅我们的难处啊!」
蝶影看他们四人衣衫褴褛,脸上布满风霜,想到他们为了送她回家,正处于挨饿状态,于是夹起一大块肉片,伸到钱七嘴边:「大叔,你肚子饿了,你划船,我喂你吃吧!」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钱七忆及临行前妻子的殷殷叮咛,加上肚饿难受,竟然呜咽地哭了起来。「呜!我也不想做贼,是情势逼迫不得不如此啊!小虎啊!你没有做贼的爹爹呵……」
张三赶紧道:「钱七每回想家就胡言乱语,请姑娘莫见怪。」
后头的赵五-着被捶痛的鼻梁,想到几年来的颠沛流离,也跟着怨道:「为什么我做事总要撞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存了一点做生意的小本钱,到城里却被骗光,去做零工又被诳了工钱,想要打劫还被馒头砸……」
「喂!你们别说了!」张三制止道。
李四说话了,他仰望夜空:「你们有我可怜吗?十年前,镇上员外我未婚妻不成,失手勒死她,却又诬指我是凶手,我被屈打成招,本来要被处斩了,天可怜见,让我逃出黑狱,从此有家归不得,甚至也不敢到未婚妻的坟上香……」
听到三位大叔带着哭调诉说悲惨身世,蝶影不觉心头酸楚,她自幼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有大院子可玩,有珠宝翠玉可戴。可是外头的小老百姓,竟过着这么凄苦的生活,她不觉流下了眼泪……
「哇!你们好可怜啊!」蝶影放声大哭,她真的很难过,戏台上的戏子也没三位大叔演得逼真,他们真的好命苦!
四个大男人全楞住了,他们说自己的身世,这个女娃娃哭个什么劲儿?
蝶影推回小菜:「我不吃晚饭了,你们留着自己吃。」她又解下腰间系着的玉佩,塞给了钱七:「这个给你的小虎,换了钱让他上学堂,念点书才有出息。」
钱七张大口,一时不敢握住那块温润的玉佩,他抢劫惯了,还真不习惯接受人家主动奉上的东西。
蝶影双手仍忙着拔去头上的珠花:「这上头有两颗珍珠,应该还算值钱吧!喏!这个给你医鼻子,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砸你的。」
赵五手里捏着她为他拭血的手绢,一手又接过珠花,顿觉两手沉重无比。
「还有,这个大叔你不要伤心,人死了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下去,帮你未婚妻报仇。」蝶影从怀中摸出最后一对玉镯子:「这是上等的和阗玉,足够让你请个好讼师,为自己伸冤。」
李四呆了,十年来,就算这几个患难兄弟也不能如此安慰他。
每个人都停下划桨,小船在漆黑的水面上随风飘荡,像是各人飘泊的命运。
「咦?你们怎么不划船了?我还要赶回去耶!」蝶影抹了抹眼泪,又伸手拨了河水拍怕脸颊。
「大家走吧!」张三催促着。
「对了,这位大胡千大叔,你还没说你的故事呢!」
「我没名没姓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张三淡淡一笑。「就是家乡淹大水,小孩饿死了,村人没得吃,就割了我家娃娃的肉来填肚子……」
「呜!怎么会这样?」蝶影又掉下眼泪,怎么他们一个比一个悲惨啊!她伸手在怀里陶了掏,却是再也拿不出首饰了。
「姑娘不用给我东西了,反正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张三专心划着冰。
「唉!大叔你在水上载客运货,这艘船真是太小太旧了,好歹也要翻修一下,这样好了……」蝶影脱下外衣:「这天气挺爇的,我不需要穿这件比甲儿,这是四川府绸,布料津细,绣工完美,可以让大叔买几块船板,搭个船篷子吧!」
「你……」张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觉叹了一口气,天底下哪有这么善良单纯的姑娘?
赵五道:「大哥,我们送姑娘回去吧!」
四个各怀伤心往事的大男人默默划着船,天上月儿听了故事,稍微探出脸,又马上躲回黑云后面,然后一滴泪、两滴泪、更多的泪珠儿掉到了人间。
「呀!下雨了!」蝶影举起双手遮住头顶,但雨势来得急,她身子一下子就湿了。
风呼呼地吹,雨密密地下,小船在风浪中剧烈摇晃,李四大喊道:「不行,走不下去了,快靠岸!」
四只木浆拼命划动,河面不宽,但水流湍急,漩涡带着小船打转,好不容易快靠近岸边,两只木浆却撞上石头,应声折断,小船顿时失去平衡。
「姑娘,抓紧了,不要怕!」钱七跳下及腰的河水,想要拉船身靠岸。
「我不怕,好好玩!」蝶影抓紧了船舷的板子,兴奋地大叫。
「哎呀!这个时候了,还在玩?」张三也跳下水,一起拖着船身。
蝶影仰起头,任雨水河水打在脸上,仍是开心地笑着,她这辈子还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左摇右晃,上冲下沉,震得全身气血都通畅了。嗯,回家以后,选个风雨天,一定要拉那四个胆小的丫头到江上玩玩。
突然一个大浪涌来,将钱七和张三脚底掏空,两人站立不稳,立时跌进河水中,小船没了拉扯的力量,接连又涌上几个大浪,一下子就翻倒了。
这太刺激了吧!蝶影还来不及呼喊,人已淹没在滔滔流水里。
赵五和李四伸手去垃她,却是扑了个空,他们赶紧潜到水里,双手乱抓,只来得及各自抓到一只绣花鞋。
饶是他们水性再好,却也不敢与强劲洪流搏斗,拼着最后力气,慌忙又挣回岸边。
钱七和张三趴在岸边,问道:「她……掉下去了?」
「怎么办?她必死无疑了。」
雨水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人敢下水救人,就怕也会陪上自己一条命。
雨哗啪啦地落下,似乎要淹没大地,张三摸了搂怀里的珠宝,问道:「你们的东西都还在吗?」
各人摸摸身上的珠宝,点了点头。
「她是一个好人,我们给姑奶奶磕头,祝姑奶奶早死早超生,荣登极乐世界,仙福永享。」张三道。
四个大男人在泥泞中跪下,朝着湍急的河水磕头,拜了又拜。
滂沱大雨中,四人揣紧了珠宝,迈开大步,住新的人生道路而去。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