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如果有人来寻你,村子的人好有个根据。小蝶,你总不成一辈子跟我们住在山里,不回家吧?」
「住在山里很好啊!」蝶影露出笑容。「可以摘香菇、挖竹笋,玩累了就去水塘里冲个凉,也不会被人骂,还有伯伯教我编东西呢!」
「你来了十天,学会编什么了?」于笙笑看小蝶。
她吐吐舌头:「人家……那个草鞋好复杂,不好编,我手指头短,不灵活嘛……不过,伯伯,至少我还可以帮您劈竹子。」
「那天不是险些劈到自己的脚?」
「伯伯,您怎么也和阿樵哥哥一样笑我啊?」蝶影扯着手上的竹片,却是怎么也调整不好位置。
「做这种东西都是熟能生巧,你一时也学不来的。」于笙凝望小蝶的指头,心念一动:「看到你的手指头,我想到一个人……」
「是谁?」蝶影提起兴致准备听故事。
「那是我的徒儿,他也有十只圆圆短短的指头。」
「伯伯也有徒弟啊?您不是一直住在山里吗?那个徒弟现在在哪儿?」蝶影连珠炮地问,又举起自己的十指仔细端详。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住在武昌府,有一天到城外砍竹子,遇到一个饿昏的小乞丐,就把他带回家去,他叫作刨儿,后来就留下来了。」
蝶影兴奋地张开口,又马上闭嘴,把「我也住在武昌府」的话咽下。
「刨儿跟我学做竹工,或许是他天性憨直,个性大而化之,加上手指头又粗,总是做不出津细的东西;于是我就教他做大件的竹笼、竹篮,或是做竹桌、竹椅,他很认真,也学到了好手艺。从此我们师徒俩一个做小件的,一个做大件的,在城里也渐渐有了名气。」
「哇!伯伯您叫刨儿叔叔做大件的东西,他比较辛苦耶!」蝶影插嘴道。
于笙摇头笑道:「城里的人喜欢津细的东西,像是细编的竹席、竹帘子、竹夫人,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比如诗筒、笔筒、搁臂,下单要做的津巧,还要雕图刻字,这些都是我做的。」
「喔!难怪!」蝶影恍然大悟:「所以伯伯现在有空,也是喜欢雕着竹筒、竹片。伯伯,我也要学刻竹子!」
「慢慢再学吧!」这小姑娘还真样样好奇呢!于笙仍笑着编竹篮,似乎已经讲完故事。
「然后呢?刨儿叔叔呢?」蝶影追问着。
「我说了你可不许哭。」
「为什么要哭呢?」蝶影不解地道:「伯伯说你们有了名气,那生意一定不错了,日子应该过得很好才对。」
「日子是过得还可以,可是……」于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蝶影不敢吭声,等待于笙继续说下去。
「刨儿他喜欢上小蝉,他们两情相悦,私订终身。可偏偏小蝉是个有钱有势人家的卖身丫鬟,半点作不了主,又因为稍具姿色,被她家老爷许给一个官老爷当姨太太,那小蝉也是一个烈性子,成亲之前跟着刨儿跑了。」
「哇!好耶!」蝶影忍不住拍手欢呼,因为她最讨厌被人家做无理的安排了,而且还是去当宫女!
「但是小蝉被抓了回来。」
「嘎?!」蝶影心头一疼,泪珠儿开始在眼眶打滚。
「那个官老爷嫌小蝉不清白,也不要她了,幸好小蝉的小姐带她出嫁,没让她留在家里吃苦。唉!最可怜的还是刨儿,小蝉家的老爷在官老爷面前丢了脸,一口怨气咽不下,就叫县太爷把刨儿下了狱,关了两年,等刨儿出来时,他已经瘦得不成人样。唉!」于笙一再叹气。
蝶影已经掉了一大串的泪珠。「呜,伯伯没帮刨儿叔叔吗?」
「我帮不上忙,那时候我早带着阿樵离开武昌,这些都是事后听人家说的。后来……唉!」于笙又是一声长叹。「小蝉终于和刨儿结为夫妻,苦尽甘来,没想到那年发生一场大瘟疫,刨儿身体弱,染病不久就过世了,几个月之后,人家发现小蝉撞死在刨儿的墓碑前……」
「呜哇!」听到这里,蝶影终于放声大哭。「怎会这样呢?」
那真诚痛怜的哭声敲击着于笙的心房,他低下头静静编着竹篮,任小蝶尽情痛哭,仿佛也听到自己内心隐忍了二十多年的哭声。
「丫头,你又在哭什么?」山路那头,于樵匆匆跑了过来。
「呜,阿樵哥哥你回来了。」蝶影泪眼婆娑,泣不成声地叫着。
「爹,她又怎么了?」于樵转身问父亲,他从没看过小蝶哭得如此伤心。
「我讲了一个故事。」于笙放下竹篮,站起身子。
「好凄惨喔!」蝶影一径地哭诉着。「伯伯说我的指头短,然后讲到刨儿叔叔,后来刨儿叔叔就死了啦!呜呜!」
「你在说什么啊?是谁死了?」于樵听得莫名其妙。
于笙道:「小蝶,你说给阿樵听吧!我去做饭了。」
「爹,我来忙。」
「阿樵,你走了一天山路,就歇着吧,顺便叫小蝶收收眼泪。」于笙撑着竹凳子,一步步地转向屋后。
于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到小蝶身边,摸摸她的头发道:「别哭啦!我爹能说什么伤心的故事?你太夸张了吧?」
「真的很伤心啊!」蝶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又把故事说了一遍,说罢还哭个不停。
于樵从来没听过父亲讲过刨儿的故事,更不知父亲曾是武昌府的竹艺师傅,他一直以为他是山里的孩子……
心思耿直的于樵不再细想,他又拍拍小蝶:「你又在为别人哭了,小蝶,你想一想,刨儿和小蝉两个生前不能在一起,如今死了一起到陰间,就不怕有坏人会破坏他们了。」
蝶影泪眼眨巴眨巴:「可是陰间有牛头马面,还有阎罗王,他们也很坏啊!」
「阎罗王会判那个坏人老爷上刀山、下油锅,然后让刨儿和小蝉转世投胎到好人家,再结为夫妇。」
「真的吗?」
「戏里都是这么演的嘛!」于樵搔搔头皮,仔细回想他在村子里看过的酬神戏,对!都是这样的剧情!
「嗯!不然就会演他们登列仙班,当神仙去了。」蝶影呜咽着。
「好吧!那我们拜拜他们,不管刨儿和小蝉在哪里,他们都是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
两个人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朝着昏黄的天际拜了几拜。
「爱哭鬼!」于樵从腰际拿出布巾,住小蝶的脸上一阵乱抹。「我在山下就听到你的哭声了。」
「人家没有哭那么大声啦!」
于樵擤了她的鼻子:「再哭,茅草屋顶就被你掀了,我说一件让你笑的事。」
「你打到大山猪了吗?」
「哪有?我两手空空的。」于樵摊着两手。「我跟村子的人说有个小蝶姑娘在这里,过几天如果有人到县城,他们也可以放消息出去,这样你家的人很快就可以找过来了。」
「这不好笑!」蝶影扁着嘴。「阿樵哥哥希望我走吗?」
「哎!」她又是这副寒嗔面容,于樵一峙失了主意,他也很喜欢和小蝶在一起,可父亲私下告诉他,小蝶的衣服质料很好,细皮嫩肉没做过粗活,家世应该不错,一定要尽快送还给人家才是……
「你哎哎哎什么?」蝶影不知道于樵已经转过这么多心眼儿,「你还没带我去打山猪呢!」
「我去冲水!」于樵答非所问,丢了小蝶就住水塘走去。
蝶影亦步亦趋,于樵蹬掉草鞋,整个人就和衣跳进小瀑布底下,他向她泼洒着水花:「嘿!你也要来一起冲澡吗?」
「吓!才不要呢!」蝶影闪过身,站得远远的看于樵脱掉上衣,日光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只见水珠哗啦啦地溅在他的胸膛,就像迸出无数亮丽的珍珠一样……
「小蝶,你还看?」于樵在水中作势拉开腰带,眼看长裤就要滑落。
「哎呀!」蝶影赶忙遮了眼,跑到大灶边:「伯伯,阿樵哥哥欺负我。」
「我侍会儿帮你骂他。」于笙笑着拿细竹枝串了几朵香菇,放在火上烘烤着。
「小蝶,伯伯先烤些香菇让你解解馋。」
「哇!好香啊!」蝶影用力一嗅。「是昨天我和阿樵哥哥摘的吗?」
「是啊!今天将香菇晒干,再用火一烤,香味就出来了。你看,这菇肉肥厚,十分实在,再蘸些酱料,保证让你齿颊留香。」
蝶影早已吞了无数回口水,她哀求地道:「伯伯,快给我吃吧!」
「还没烤好呢!来,你自己来。」于笙将几串香菇交给她,自己摸了凳子坐下来休息。
「好香,好香!」蝶影不怕烟火熏烤,眼睛直盯着香菇,看一朵朵黑褐色的花朵飘出香浓的味道。
「爹!」于樵不知什么时候洗好身子,换了一套干净的衫裤,头上的湿发兀自滴着水。「村里的王二姐再两个月就要生了,她家婆婆要您做一个竹摇篮,像上次做给魏家小子那个一样,工钱是十斤米。」
「知道了。」于笙点点头。「你明天再帮我去砍几支竹子吧!」
「不会吧!伯伯手艺这么好,才十斤米的代价?」蝶影拿着香菇串转过身子,一看见于樵,蓦地失了神。
原来……阿樵哥哥竟是这么好看呢!
洗完澡的于樵看起来英姿飒爽,神采奕奕,湿黑发垂落肩头,更显出他豪迈不羁的男儿本色,他见小蝶发呆,笑着从她手中拿起一串香菇:「怎么?被烤成火眼金睛,眼睛不会眨了?」
「谁说我不眨眼?」蝶影追着打:「你快还我香菇啦!」
「这是给爹吃的。」于樵将香菇串递给了父亲,于笙微笑接了过去。
蝶影紧握其余香菇串:「其它是我的。」
于樵哈哈大笑,指着一旁的竹篓子:「饿死鬼,这里还有一堆香菇,足够让你吃的全身香喷喷喔!」
「才不要香喷喷!」蝶影虽然捍卫着香菇串,她还是分出一支给于樵。「喏,你今天辛苦了,赏给你吃。」
于樵拿着香菇串,却是不吃,口里又唱了起来:「圆圆香菇,红红火光,妹妹烤来哥哥吃哟!」
「你会唱,我也会唱!」几日来耳濡目染,蝶影无时不想和于樵「斗歌」,让他见识她的歌喉。
「唔?唱来听听。」于樵津津有味地吃着香菇。
蝶影本想唱歌挖苦于樵,不料方才见到他的俊挺模样,此刻心田里竟是充塞着「哥哥英俊」、「高大威猛」、「妹妹欢喜」的字眼。
她懊恼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用力地甩了甩头,干脆咬起香菇:「不唱了,不赶快吃,就被你吃光了。」
于樵不知道小蝶为何改变主意,只见她满脸绯红,眼帘低垂,似乎是很认真在吃香菇,他也就更放胆地盯住她的红靥。
于笙看着一对小儿女,感觉周遭空气变得十分火爇。
他想,这两个娃娃情窦初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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