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归何处？寂莫无行路。/wｗW。ｑｂ5。ｃ0М\\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p>

    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p>

    一曲唱罢，座上数十名酒客哗地热烈鼓掌叫好。</p>

    这儿是杭州城里一家名叫『日日欢』的酒楼，唱曲儿的是一名身段窈窕、面色黝黑的姑娘，一旁拉琴的是一名驼背的白发老翁，酒店里的伙计们向来管他叫秦</p>

    老爹，还有一名手上捧着钱碗的小姑娘，同唱曲儿的姑娘一样面色黝黑，只听得秦</p>

    老爹唤她：『小倩，赶紧同各位在座的爷们讨赏钱去吧！』『是。』小倩应了声，捧着铁碗走到席间，却有座上的酒客嚷道：『还听不过瘾呢！让兰欣姑娘再唱一曲吧！』其余众人也在一旁大声吆喝、鼓噪，无非是想要那名叫兰欣的唱曲儿姑娘，再多唱支曲子。</p>

    兰欣姑娘如黄莺出谷的婉啭歌喉，可是杭州城里远近驰名的。而且她人长得清丽柔美、我见犹怜，只可惜肤色黝黑，脸上还有许多芝麻点子，若白净些，以她出色的五官、楚楚动人的气质，肯定是个倾城的绝色佳人。</p>

    秦老爹咳了两声，站起身来同众人拱了拱手道：『对不住得很，各位客官若要听兰欣唱曲儿的，明日请早，今日……咳咳……今日老朽身子不适，所以……咳咳咳』』说着说着，秦老爹一阵巨咳，兰欣连忙上前换扶，小倩也顾不得讨赏钱，连忙奔回兰欣和秦老爹的身边。</p>

    『茵欣姐，老爹他...』茁欣摇摇头，要小倩不可慌张。</p>

    『老爹，先坐下歇着，当心又岔了气了。』兰欣伸手抚着老爹的胸口，而她那双纤细的柔夷也是黝黑的。</p>

    老爹点头坐下，仍不住地咳着。</p>

    众酒客虽觉得扫兴，大半没再多说什么，就此作罢，但却有那一、两个好欺负人的，反倒恶声恶气地嚷了起来。『臭老头！咱爷们到这酒楼是寻开心的，捧这丑姑娘的场可是给你面子，你敢扫爷们的兴？！』边说还边摔筷子。</p>

    『就是！咱们是捧丑姑娘的场，谁管你病不病、死不死的！』听另一人这一说，众人倒哗笑起来。</p>

    『你』』小倩气不过，正要同那欺负人的汉子理论，兰欣却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忍下。</p>

    『各位客官，承蒙诸位捧场，兰欣不胜感激。』说着便福了福身。『今日老爹确实身子不适，各位客官既然还想听兰欣唱曲子，不如兰欣清唱一曲。献丑之处，就请客倌们多多包涵了。』众人一听兰欣姑娘肯清唱，霎时间一片震声叫好，这可是头一回无琴声佐伴，而能听到兰欣原始纯净的嗓音。</p>

    等众人全都安静下来，兰欣凝神调匀了气，正准备开唱，突然酒楼门口传来一阵吆喝：『去去去！全都给我走人！周大爷今日包下这家酒楼，谁敢在这儿多耽搁一刻，周大爷就让他吃不完、兜着走！』就见七、八名高头大马的汉子簇拥着一名臃肿痴肥，浑身里着绫罗绸缎的矮胖男人，大摇大摆地来到兰欣面前。</p>

    『小美人儿，怎么又不听话啦？周哥哥我不是叫妳别再出来?头露面地卖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娶妳回周家当阔少奶奶』』『周大爷，咱们欠您的钱会想法子尽快还清的。』兰欣退开两步，避开周豪伸过来的肥手。</p>

    见兰欣刻意躲他，周豪皱起两条毛虫般粗的黑眉，嘿嘿笑了两声。『谁说要妳还钱的，区区三十两纹银我周豪还看不在眼底，今天我看上妳可是妳的福气，别不知好歹！』周豪这几句话，引起酒楼内十数名大着胆子未走的酒客们的窃窃私语。敢情周豪这恶霸的胃口变了？竟然称这唱曲儿的丑姑娘叫小美人儿？杭州城里谁不知周豪只爱白白嫩嫩的小娇娘，如今竟会看上这肤色黝黑，又满脸芝麻黑点的丑姑娘？</p>

    『你这人真不要脸！』小倩再也看不过去了，尽管兰欣拉着她，她仍然忍不住上前一步瞪住周豪。『也不想想你这副矮胖痴肥的德行，咱们兰欣姊若嫁给你，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活活要给熏死、臭死了！』小倩的大胆引起在场十余人一致的抽气声，在杭州城里，可没人敢得罪财大气粗的周家。</p>

    果不其然，周豪闻言立刻狞起一张满是横肉的脸，可转头一见到小倩那双灵动的大眼，一张狞脸旋即出乎意料地化成一脸淫笑，狎侮地说道：『妳这丫头的嘴巴倒利！好得很，我就一并娶了你们姊儿俩，到时我就等着瞧妳这俏丫头的小嘴还敢不敢这么放肆！』在场众人又是一番奇怪，怎么周豪要了个丑大姑娘不够，还要个丑小丫头？</p>

    『呸呸呸』』『呸』一声不够』小倩还要连『呸』三声。「你说这话不嫌嘴臭，我都要连吐三回了！」</p>

    周豪瞪大了眼，他在这杭州城里是个土霸王，几时受过这般屈辱来着？何况对方还是个小丫头，竟三番两次地羞辱他！</p>

    『贱丫头，妳找死』』周豪扬起肥手，眼看着就要一巴掌打上小倩细嫩的脸颊，却被小倩一闪一拐，反倒是周豪自个儿跌了个狗吃屎。</p>

    『哈哈哈，这招就叫「肥猪翻身」！』小倩拍手叫好，不亦乐乎。</p>

    周豪不知小倩懂得点拳脚功夫，才会欺她是弱女子，不料一出手便吃亏。</p>

    这时，酒楼里的客人知道事情要不好了，依周豪惯以恶势欺人的性子，岂能容忍别人犯到他头上？更遑论是个娘儿们！</p>

    小倩这一招，虽替在场曾吃过周豪亏的人出了口恶气，可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众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逗留，早在周豪摔个狗吃屎时，已纷纷夺门而出。</p>

    顿时酒楼里的客人一哄而散，兰欣三人也别想讨赏钱了。不过倒有两桌客人未走，各占定左右两边角落，仍然旁若无人地饮酒。</p>

    『贱丫头，妳敢耍本大爷！』周豪恨恨地使个眼色，要身后的七、八名保镳团团围住小倩三人，不敢再自个儿出手。</p>

    『周大爷，咳咳……小丫头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大人大量，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千万别怪罪……咳咳……』秦老爹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赔罪。</p>

    『哼！要我饶了你们也行，只要兰欣从这一刻起，别再?头露面地卖唱，乖乖待在家里等着三日后上花轿，当我周豪的九姨太，那大爷我就大人大量饶了这贱丫头，另外你们欠我的那三十两银子也不必赔了！』周豪嚣张地说道。</p>

    『好臭、好臭！真是肥猪发大梦，癞虾蟆也想吃天鹅肉！』小倩不怕死地顶了回去。</p>

    周豪的脸色登时一阵青、一阵白』他确是想吃天鹅肉！</p>

    若非酒楼老板娘暗地里告诉他，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两个『黑』姑娘，其实皆是肤白赛雪，美若天仙，脸上的黑肤与芝麻黑点不过是为了走唱方便，才涂上黑炭、墨点，掩人耳目罢了！</p>

    『贱丫头！看来今日大爷我不好好教训教训妳，妳是学不乖了！』周豪吆喝道。『周大，好好给我教训教训这贱蹄子，看她往后还敢不敢逞她那张利嘴！』周大嘿笑着逼近小倩，正要出手之时，兰欣却突然冲出，挡在小倩之前，周大的巴掌不偏不倚地打中兰欣。</p>

    一伙人全愣住了，小倩猛地冲过去推了周大一把，周大一不提防，照样摔了个狗吃屎。周大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恼羞成怒之余，又要出手去打小倩『唉哟！痛死我啦！』周大突然鸡猫子叫喊起来。</p>

    谁知平空射来一支竹筷子，呼地一声，射穿了周大那只扬起的熊掌。</p>

    『是谁？是谁有天大的狗胆子敢跟我周豪作对？』周豪恶狠狠地转过身，轮流瞪视酒楼里，分峙左右角落的两桌客人，其余的酒客早全走*光了，想也知道出手伤了周大的只可能是这留下来的三人之一。</p>

    只见左侧角落独坐的一人嘴角掀起冷笑，举起酒杯来一口饮尽，跟着一掷酒杯，准准地打落了周豪两颗大门牙。</p>

    顿时七、八名保镳乱成一团，周豪捂着满是鲜血的嘴巴哀哀地叫着，比手划脚地要他们上前去抓人。</p>

    七、八人转身一拥而上，还没完全围上去，就听见周豪对着另一个角落的两人喝道：『看什么看！再不走人，等本大爷报完仇，就来挖了你们那两对眼珠子！』『放肆！』两人之中，做随从打扮的那人喝道。</p>

    周豪这时已是恶胆斗生，又听那人胆敢骂他『放肆』，不由得怒火冲天，估量两人一个做贵公子打扮，另一人不过是名随从，便一个人冲上前去想逞凶打人。</p>

    谁知周豪也不过近那贵公子三步的距离，就被一阵快得教人眼花撩乱的掌风打到三尺远，另外辽附赠数颗打落的下门牙。</p>

    周豪又是一连串哀哀呼痛，正想叫唤手下过来助阵，抬头望去，却见七、八名保镳全给左侧那人打得倒在地上打滚。</p>

    『还不快滚！』那名随从喝道。</p>

    周豪见情势不妙，同周大等众保镳，连滚带爬地夹着尾巴逃出酒楼。</p>

    这时，秦老爹和兰欣、小倩等三人也一齐过来，秦老爹先同左侧那名独行客拱手道：『多谢这位大侠仗义相救。』谁知那独行客半点响应地无，对秦老爹的致谢置若罔闻，仍是自顾自地喝酒。</p>

    秦老爹在酒楼卖艺已数十寒暑，见识过的人形形色色，因此也见怪不怪，不以为意地转身同右侧二人道；『这位公子和小哥，方才多谢你们出手，替咱们打发了周豪那仗势欺人的恶霸。』『好说。』随从道。</p>

    那贵公子则是冷淡点个头，目光梭巡的瞬间，触到兰欣水柔的眸光，他两眼一瞇』兰欣亦是一抬眼，不期然望入一双冷峻犀利的男性眼眸！</p>

    跟着老爹在外卖唱已有不少时日，来来去去的地方不外是些酒楼、茶馆的是些汉子们才会光顾的地方，兰欣见过的男人也不少，却不曾有任何一人的眸如此撼动她的心弦。</p>

    那是一双犀利、似会看穿人心思的眼睛，虽是矜冷清淡、无心无意的神色，却合上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淡笑……很难不教人将那寓意模糊的淡笑深深镌刻板上。</p>

    兰欣匆匆移开眼，敛下眸子。</p>

    虽是惊鸿一瞥，她已留意到他的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该是出身自她连作梦也难以描绘的人家，而自己只是名卖唱女，一直以来，她也知晓自己的身分。</p>

    再抬眼，男子已移开了目光。</p>

    纵然兰欣因莫名的渴切，荒唐地安慰自己再投去最后一眼，只此一眼，别后不再眷恋，而寻触到的却也只是男子的英挺侧颜。他的目光，并不留伫在她身上。</p>

    『请教恩人真姓大名？』秦老爹问。</p>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那贵公子道，灼亮的目光盯驻在秦老爹脸上。</p>

    『恩人客气了...』

    『公子！』那名随从突然大喝一声，焦急地唤着主子。</p>

    就见左侧一道人影飞掠远遁，那名独行客已趁隙离去。</p>

    那贵公子立刻起身，和随从一同尾随独行客追去，显然他二人留在酒楼的原因，是为了盯住那独行客。</p>

    『恩人...』秦老爹的呼声未歇，而三人俱在霎时间不见踪迹，已然远去。</p>

    『兰欣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当真厉害得紧，我跟着老爹和妳在外卖唱这几载，从来也没见过这般穿戴而功夫又这么厉害的人物。』小倩把玩着发辫，张望着三人消逝的方向。</p>

    兰欣笑了笑，不语。别说是小倩，她自己又何尝见过如那公子般贵气且又身手如此不凡之人。</p>

    『瞧那公子的口音和谈吐，想必是自京里下来的吧！』秦老爹喃喃地道。『唉，这会儿咱们也得赶紧收拾收拾，早些回家去，免得周豪那厮又回头找咱们的麻烦！』『老爹说的是。兰欣姊，咱们快回家去吧！说不定秦大哥这会儿也干完活回到家，正喊着肚子饿呢！』小倩笑着道，粉嫩的桃腮上浮现两个甜美的梨涡。</p>

    兰欣点点头，收拾了三人的物品，同酒楼老板打过招呼后，和小倩一块儿搀扶着秦老爹出酒楼而去。</p>

    离开酒楼之时，兰欣不觉再望向那公子离去的方向，脑海里又浮现他那双冷峻精锐，似要穿透她灵魂深处的犀利眸光！</p>

    三更天。</p>

    搁下手中刚完工的绣帕，兰欣槌槌酸疼的颈子，复拿起绣帕，在幽微的烛光下仔细检查帕面的绣工，确定一针一线皆完美妥当，才收拾一些针术的工具，将完工的绣帕小心地摊平在粗糙的桌面上。</p>

    这绣帕是王员外家吩咐明日要的，疏忽不得。</p>

    在帕子上绣花样是她和小倩卖唱之外的另一项生计，所赚的银子虽不多，可对这个『家』，对医治老爹的病所需要的花费，也不无小补。</p>

    这个『家』，实际上该说是老爹和秦英』秦大哥的家，她和小倩都是老爹收养的孤儿，不同的是当她还是个婴孩就被老爹在河里捡到，抚养长大。而小倩却是直到十岁大，才由老爹收养。之前小倩一直在四处流浪，是个人人嫌脏、嫌臭的小乞儿，只能勒着肚皮，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直到老爹发现她时，小倩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若不是老爹，她和小倩恐怕早已不存在这世上。</p>

    吹熄烛火后，兰欣拖着累了一日的疲乏身心，呵着早已冰冷冻僵的两只手，走回床边放下帐子，畏冷地钻入温暖的被窝内。</p>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身心虽是疲乏的，可兰欣的意识却异常清醒，她回想起傍晚周豪又上酒楼来闹事，回想起那双撞疼她心窝的炯亮眸子。</p>

    低叹了声，兰欣强迫自个儿入睡，真的……别再痴心妄想了。</p>

    兰欣合上眼，深吸了口气，她试着阻断纷乱的思维，久而久之，因为白日卖唱，夜晚又熬夜绣帕子，实在是累了，渐渐地沉入睡乡。</p>

    半睡半醒间，似梦又似真，兰欣感到屋顶上彷佛有人正来来回回地踩踏，屋上砖瓦甚至发出破裂声。</p>

    兰欣猛地自床上坐醒，才发现原来是作了一场梦。她呼了口气。笑自己这梦作得太无稽，正打算再睡下时，突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兰欣一怔，跟着低呼出声。</p>

    黑衣人立即上前几步摀住她的嘴，且低声道：别出声！』听声音显然是名女子。</p>

    见这陌生女子似无伤害她的意思。兰欣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被摀住的嘴，示意女子可放开她，她不会再呼叫。</p>

    女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放开手。</p>

    『妳受伤了。』发现女子右臂上淌血的伤口，兰欣低道。</p>

    『不……不碍事。』女子咬着牙道，分明很痛。</p>

    兰欣不再多言，立即下床从衣箱内翻出一条干净的旧巾，小心地细缚在女子流血的伤口之上。</p>

    『多谢。』女子拱了拱手，十分感激，她亦拿出金创药来，敷抹在伤口上。</p>

    兰欣这时就着月色才看清楚，这名女子年纪约莫四十来岁，是个相貌清秀的中年妇人。</p>

    『怎么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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