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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也好,无缘的人终究无缘,唐六不愿意,唐知府总不能把她绑了送到陈裕卿的家里。
那陈裕卿该娶谁呢?周隐眯着眼认真思量着,突然想起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唐四。
她偷偷斜眼往她这位四姐姐的方向瞧了瞧,发觉唐四捻着手中团扇,咬着下唇,出神地望着陈裕卿的身影,脸庞处竟泛起两抹可疑的红晕。
周隐顺着她的目光再次仔细端详了一下陈裕卿,发觉他确实风神俊秀气度清朗,若忽略那场大雨中的相遇,大概周隐也会觉得他就是天下女子的如意郎君。
“困扰”陈裕卿的那局棋已经被他绘出来,送到了三位唐家小姐的手中。
周隐拿起那块白绸纱布绘制的棋局瞧了一眼,忍不住“啧”了一声。
陈裕卿这鬼心思。
此棋乍一看白子必败无疑,黑子联络甚广,圈地成片,而白子只是零零星星被割裂成几大块,如果不赶紧做活,势必要被黑子蚕食鲸吞。这局棋上给白子留下好几个显而易见的突破口,但是在这众多的裂口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生门。
她看到唐四只是皱眉盯着那张棋局,认真思索着。
周隐突然觉得,如果把唐四嫁给陈裕卿,祸害对作精,场面一定鸡飞狗跳,令人叹为观止。
于是她凑过脑袋去:“四姐姐,十七,七。”
唐四被这颗突然闪现的脑袋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周隐无辜地眨眨眼睛,解释道:“我在帮四姐姐呀,将白子下在十七行七列,就可以破局。”
唐四满腹怀疑的望着她:“你真有这么好心?”
“好心还是坏心,四姐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周隐笑得十分灿烂,“就算下错了棋,别人还能嘲笑你不成?”
她努力往唐四的方向挪了几寸,在她耳边悄悄道:“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谁知道父亲会把谁指给陈公子?这可是姐姐唯一的机会,因一盘玲珑棋局而结缘,这可是上天赐给你们的佳话。”
唐四被周隐这张抹了蜜的小嘴撺掇得不知东南西北,立刻攥着那张白绸布起身,掀开竹簟,朝着堂上走去。
周隐心想,成了。
她饶有兴致地望着堂上二人的影子,看到唐四向陈裕卿微微一福,然后拿起他身旁的笔,向周隐指出的地方一圈。
突然,周隐觉得这棋局有些莫名的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本棋谱上见到过。
她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忍不住偷偷掀起面前的竹帘再次瞄一眼堂中的棋盘,这一瞄就瞄出了门道来。
七个月前,她将用锦囊装好的妙计交给算命摊旁的张幼珍,并对他说:“朝廷大军包围黄州,兵马是元帅的三倍,却故意留下几道缺口,看样子他们是想要守株待兔。而这几处可能的突破口中,有一处是真正的空虚。”
她的手指划过地图,锁定在了一个地方:“就在这里突围。”
现在,她望着这一局棋,微微地打了个寒噤。
陈裕卿的声音从堂中传了过来:“姑娘这一步如同醍醐灌顶,令小生恍然大悟。不过敢问……姑娘是如何下出这一步来的?”
周隐想,坏了。
唐四自然没有合适的说辞,只能支支吾吾地吐出几个不连续的字眼。陈裕卿似乎笑了,问道:“姑娘是想说,黑子虽势大实则空虚,有多处突破点,只要找出一处来,便可让白子反败为胜?”
唐四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陈裕卿却又摇头了:“可这棋局的玄机并非在此。”
唐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陈裕卿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只是转身一掀衣摆,向堂上二老跪下。
“依小生所见,解这棋局的另有其人。”他似乎自嘲地笑了笑,“不过这位姑娘或者是嫌弃小生出身寒微,或者是认为小生才学浅薄,不肯以身相许。”
听着他这番话,周隐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陈裕卿继续在那里自导自演一出深情戏码,他继续道:“小生自知无法改变这位姑娘的心意,但是唯有一点可以做到,小生在此承诺,如若不能聘她为妇,便终身不娶。”
周隐攥紧了拳头。
此时陈裕卿又坦坦荡荡地向二老做出承诺:“不过小生可对天发誓,如果能承蒙二老恩德娶到这位姑娘,必会倾心以待,此生不再纳妾,死生永不相负。”
周隐狠狠地磨了磨牙。
唐知府似乎被陈裕卿的真情打动了,他喟叹一声,然后道:“小五,还不出来见见陈公子。”
事情演变到了这一步,傻子都能看出来到底是谁给唐四出谋划策。
周隐本来想给唐四挖个坑跳,没想到到头来竟把自己坑了进去。
她一时无言,只能掀开面前的竹帘走到堂中。她转头看见唐四正愤恨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在心中叫屈。
姑奶奶,是这家伙太狡猾,可怨不得我啊!
她听见陈裕卿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下姓陈,名裕卿,字重九,祖籍大都。”
她也低头回礼,待到起身时,正好和陈裕卿的目光对上。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锐利,像刚刚打磨出的冰凌,但不同于上次,此时他的眼中还多了丝戏谑的味道。
像是在说:既然上了贼船,就别想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