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他环顾四周,发现身边的造反的人们都有着同样的表情。他们疑惑地看着左三思,觉得自己遇到了背叛。
左三思心里有一万句话可以反驳那农民的话,但他没说出来。他知道眼前这些不识字的农民是听不懂的,地主和官僚多年的压迫和不作为让他们无法接受教育,他们不懂什么是阶级矛盾,不明白谁是真正的敌人,他门只明白要向欺负过自己的人复仇。
道路何其漫长,左三思叹了口气,在心里说。
“你们是不是傻,在这耽误什么时间,饶登的府邸有金银万两,去晚了都被别人抢了!”片刻沉默后,左三思装出了一副焦急的样子,大声喊道。
这一句话惊醒了这些如在梦中的人,他们都愣了一下,然后都露出狂热的表情。
“多谢左里长提醒!”乱民们纷乱地朝左三思躬身,而后抄起家伙朝城内狂奔而去。那刚才被左三思用刀鞘打了的农民也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人群后面。
“抢了银子,我也要娶两房老婆!”
“你那点出息,我要娶四房,最好还有一个是饶登的女儿!”
“八个八个,我要娶八个!”
人群边跑边喊,粗鄙的话语不断涌进左三思的耳朵。
“左里长,这些人夺权后的新世道,会更好么?”人潮褪去,正剩下魏宁海还站在原地。他看着左三思,皱着眉头说。
左三思转头看向这个给自己打开了城门的孩子,眼神复杂。自进城后魏宁海就紧跟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经历了数场血战,任凭手上肩上多了数道伤口,却始终不发一言。左三思还不知道魏宁海为什么要叛乱给自己开门,但他知道这孩子一定是对自己有所期冀。
“小海,他们确实自私又愚昧,但你要知道是达官显贵们的盘剥把他们变成这样的。”左三思走到魏宁海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一切都会变好的,我答应你。”
“还不知道左里长的姓名。”沉默片刻后,魏宁海问道。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显然是相信了左三思的话。
“左三思,三思而后行的三思。”左三思微笑说。
“左三思……”魏宁海轻声重复着这个略显普通的名字。
“小海,你受伤了,留下来看着这些投降的官兵,顺便好好休养吧。”左三思用刀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伸手去裹魏宁海手臂上的伤口。
“左里长,你别……”魏宁海当兵多年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一下子有些受宠若惊。
“行了,养着吧,哥走了。”左三思将裹伤布打了个结,摸了摸魏宁海的头,而后提起长刀,向城内冲去。
“可……”魏宁海还要说什么,但左三思已经混在了人群之中,看不见了。
城中,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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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已经出现了一丝曙光。
破晓的微光下,近万的叛乱者齐聚在宁海州衙前,看着那雄壮的建筑。这些叛乱者们大多都带着伤,但却都站得昂首挺胸。他们生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能在这州衙前面站直了身体。这栋意味着朝廷权威的建筑,终于向这些卑贱的人低下了高昂的头。
左三思站在州衙的门前,也向州衙里面张望。那面吊民伐罪的旗被魏宁海擎着,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州衙里官府的人已经跑光了,黑洞洞的厅堂此刻显得十分空荡。几个人拎着木桶的人,正弯着腰朝州衙中四处抛洒着某种液体。
一阵风吹过,火油的味道从州衙内飘来,让人皱眉。
“里长,洒好了!”片刻后,那几个拎着木桶的人退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对左三思说。
“那就点火吧。”左三思点头,挥了挥手。
“得令!”身旁早有人准备好了火把,听到左三思下令纷纷将手中的火把丢了出去。
腾的一下,大火在宁海州衙中猛地燃起,火焰瞬间升腾到半空之中。
左三思看着那闪烁的火焰,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旧的权威将在这片大火中被烧成灰烬,新的秩序也将在这片大火中诞生。
“将军!”人群中,梁奇忽然上前一步,向着左三思躬身。大战过后,他已经自觉地把称呼从里长换成了将军。
“何事?”左三思也转身看着梁奇。
“大业将始,今日起我军不再是为了求口饭吃而造反的乌合之众。为振奋士气,还请将军给我军赐名。”梁奇中气十足的说。
“赐名?”左三思一怔,他没想到梁奇会来这么一出。
梁奇没有回话,只是维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
“明白了。”左三思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他的权力,梁奇是想让他通过这种方式确立对这支队伍的掌控。
但左三思从没有想过名字的事情,眼下实在是有些迷茫。他不得不朝四周张望,想找些灵感。
一丝痛楚从肩头传来,左三思转头的动作牵动了肩膀上的箭伤。那伤口渗出血来,把裹伤布染得更红了。
左三思看着那块布,心中忽然一动,伸手把那块裹伤布解了下来。而后他转身面向上万的叛军,缓慢庄重地把那块血染的布系在了额头上。
“从今天起,我们就叫红巾军!”左三思振臂高呼。
“红天当立!”梁奇抬头,也高呼了一声。
“红天当立!”有人回过神来,跟着梁奇喊。
“红天当立!”更多的人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们被周围狂热的气氛所鼓舞,也跟着大喊了起来。
崇祯九年八月二十五日,曾在元朝末年让蒙古人颤栗的红巾军,终于在中华大地上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