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北上
一夜雨骤风急,道路泥泞不堪,夹杂着残断的树枝,更是难走得很。雪昭拄了根棍子,小心而吃力地走着。
昨夜思前想后,她决定离开紫阳城,于是天将亮时,风停雨歇之际,留书一封,挎起包袱,悄悄地出了薛府,向北而行。
一深一浅的踩着烂泥走着,衣服早就脏了,鞋底上更是粘了厚厚的泥层,沉甸甸的。她无奈的停下来,然后深吸一口气,接着伸脚就是使劲一甩,只听“叭嗒”两声,脚和裤腿上的烂泥被一前一后的甩了出去。只是,走不多一会儿,就得再次无奈的停下来做这个动作。
唉,失策啊失策,她实在不该贪近选这条小路的,照这个样子,天黑前能走到红灯镇歇脚吗?万幸的是,往前走了会儿,右行就到了平坦宽敞的官道上。天将暮时,红灯镇炊烟袅袅,已然在望,她不由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找了镇边上一处最近的客栈安置了。
待收拾干净了,雪昭从客栈西厢出来用饭。猛然,余光里,紫衫一飘,一抹婀娜的背影已没入东厢的一间房里。雪昭眨眨眼,她还以为她遇见了薛紫卿呢!不由暗笑自己,总不能穿紫衣的都是薛紫卿,她应该还在薛府里埋怨自己的不辞而别吧。
想是今日客栈生意不好,楼下只坐了几个人闲闲的饮酒,冷冷清清的。雪昭吃了两口,兴味索然的便上楼上歇下了。-
直到睡到半夜,四下里极静,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因了这几日辗转反侧睡不安稳,又是习过武的,当下起疑,便起身去看个究竟。当真就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摸到东厢,停到那紫衣女子的房间门口,然后拿起匕首拨动门闩uff0duff0d
雪昭看得不由怒起,原来这是两个采花贼!她转身拿起自己房间的门闩,打算摸到采花贼身后给其狠狠一击!不料刚踏出房门就听见两声低沉的闷声,还有女子惊惶的呼声。她一惊,忙奔向东厢,因为那女子的呼声,怎么那么像薛紫卿?
东厢已经亮了起来,甫一进门,就看见烛光里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她正待喝问,一个声音惊喜的喊了出声uff0duff0d
“雪昭?真的是你!”薛紫卿惊喜地睁大双眼看着她。
天哪!真的是薛紫卿!雪昭踹了两脚地上昏迷的两人,走到薛紫卿跟前,“天啊,你怎么在这?你一个人?”
“恩,先不说这个,今天多亏了这位侠士收拾了这两个贼人,要不然uff0duff0d”她一顿,转向那背立在烛光里的道,“多谢这位侠士相救,还未请教尊讳?”
“不敢,敝姓白,名雪愁。敢问姑娘想如何处置这两人?”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悦耳,半张脸却隐在头发里,似乎不愿别人瞧得真切。
薛紫卿看看雪昭,雪昭愤然道:“哼,无耻恶徒,绑了明日送他们去见官!”说罢又打量白雪愁,想了想,恍然道,“我记起来了,你是昨日在紫阳城外救我们的那个青衫人,对不对?失敬失敬!”
薛紫卿眼睛一亮,望向白雪愁。
“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不必挂怀。”白雪愁淡淡说道,他目光低敛,始终不愿直面两人,“深更半夜,在下在姑娘房中多有不便,这便回去了。”
“等等,你为什么不抬头看着我们,难道是我们长得很丑?”雪昭快言快语的问道。
白雪愁微微一震,“不是。二位姑娘皆是人间殊色,古人云,‘非礼勿视’,况uff0duff0d”他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况,是雪愁容貌奇丑,不敢污了姑娘慧眼。”
雪昭一顿,自知自己失言,心下愧疚不已。
“白大哥,”薛紫卿柔声道,“承蒙两次相救,紫卿实在感激不尽。但请白大哥不要因为容貌而自觉低下,在紫卿心里,但使白大哥貌丑,也比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美上千倍!”
白雪愁身子微微一颤。
雪昭一挥手,单手叉着腰,“就是,脸长得美又如何?在雪昭眼里,白大哥这样的人才是可亲可敬!”
白雪愁闻言,慢慢地抬起了头uff0duff0d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半张右脸红红皱皱的,好像被开水烫过似的;左脸上除有一处剑伤从眼角划到鬓边外,还算完好。从左脸以及那一双清澈的眼睛还可以看出,在毁容前,他也曾是个十分俊朗的男子。
“啊uff0duff0d”薛紫惊呼一声,便自觉失态捂住嘴巴,心里有种莫名的震撼……
白雪愁脸色一黯,蓦地偏过脸,迈开腿就要举步离去,袖子忽地一紧,却被拉住。
“白大哥,你不要误会,紫卿不是害怕,而是,而是uff0duff0d”她语气有些哽咽说不出话,又怕他误会,眼泪直“扑簌”的掉落。她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伤疤由来的痛苦,仿佛一瞬间在她的心头重演,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好像心里痛痛的?
雪昭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白大哥,你左脸其实很帅,右脸那个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不害怕,你自己不要跟‘惊弓之鸟’似的。紫卿她,是看了后觉得你当时一定很痛吧?我也觉得呢!”
白雪愁讶然地回过头来看看雪昭坦然的目光,又看看薛紫卿诚然的泪眼,蓦然呼吸一滞,然后也不言语,拖着地上晕过去的人走了出去。
他脚步坚定,眼睛亮亮的像夜空的星子一样,那脸上的光彩,教人忘记了他脸上的残缺。他背影修长挺拔,难道他不知道他本来就是一个风采翩翩的男子吗?
“紫卿,回神了,你都快把人家的背影看穿啦!”雪昭拍拍她她的肩膀,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薛紫卿脸上一红,啐道:“贫嘴的丫头!”
夜已深,也许是对刚才发生过的事心有余悸,薛紫卿便央雪昭与她作伴,一同睡下了。
而此时薛府内,荀枫犹自捏着那张雪昭写给薛紫卿的信,怅然地对着孤影,神思不知飘向何处uff0duff0d
雪昭啊雪昭,我来不及向你解释,你便离开了。你一句话、一个字也未留给我,难道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了吗?难道,在你心底,都未有一丝不舍吗?你看到的,不是真的……该死的嬴无双……
翌日早上,三人将那采花贼送去见官,而后问了各自的行程,薛紫卿这才透露,她那天察觉雪昭神情恍惚似有心事,而房间又一直亮着,她不放心便过去瞧了一眼,原来雪昭在收拾包袱。她有心跟随,也不吭声,回去后也收拾了一番,谁知,雪昭不告而别,她就急急的雇了一辆马车在去北方的毕竟之地红灯镇等她了。
雪昭这时出来本没目的,南方是回不去了,师父又难找,天大地大,她还真不知道去哪儿。薛紫卿提议去都城开封一游,雪昭想了想也同意了。而白雪愁也言去开封探亲访友,于是三人便一起上路了。
从红灯镇北上有半月,三人不紧不慢地到了应天府,这期间,雪昭身上的伤慢慢地好了,薛紫卿却由于未曾出过门,身子骨又娇弱些,尽管做着马车且车行速度并不算快,这一路,她还是不胜舟车辛苦,待到应天府时,竟头晕目眩得厉害了。
在一处叫“福安”的客栈落脚后,雪昭在床前照看薛紫卿,白雪愁忙着去请大夫。一番诊治后,大夫果然道是姑娘家身子弱,加上行路颠簸之苦,又有些水土不服,这便开了方子抓了些药回来。
白雪愁正要拿去煎了,却被雪昭抢先一步uff0duff0d雪昭虽然平日里爽朗不拘,但也心细如发,她瞧出这段日子薛紫卿对白雪愁那不同一般的倾慕之意,便嚷嚷着男子粗手笨脚,自己跑去亲自煎药了。
薛紫卿躺在床上有些发窘,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敢瞧白雪愁,双手有些紧张地暗自绞着被子……也许女孩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都是这样uff0duff0d欲言又止的羞怯之情萦绕眉间心上。
白雪愁就坐在窗下椅子上,他看看薛紫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中,气氛有些微妙。
还是白雪愁先开了口,说:“紫卿和雪昭如此相像,初见时,我以为你们是孪生姐妹呢,细看之下,才发觉略有不同之处。”
“是啊,我初时也觉难以置信,呵呵,可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我与雪昭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吧。”薛紫卿闻言盈盈轻笑。-白雪愁也不觉莞尔。
“白大哥,还不知道你仙乡何处呢,家中还有什么亲人?”薛紫卿望向他盈着笑意的脸心中一动,对后一句,她隐隐有些期待……
“我,我曾在开封居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家人相继离世,便只身漂泊江湖了。”白雪愁说,仿佛这句话是淡淡的呵出来的,语气有些飘渺,像暗夜里传得很远的歌声似的,听不出是怀念是伤怀还是惆怅。只是,却令闻者感受到一种冷清与孤凉,如打着旋儿从阶前吹过的秋风。
薛紫卿有些唏嘘,那种感觉她深有体会,甚至犹有过之,“白大哥倒是与紫卿同命相连哪!”
“怎么,紫卿也uff0duff0d”
薛紫卿苦笑,眼中却泪光闪闪,“也许我是个不祥之人呢!父母早逝,我又无兄弟姐妹,城中便多传我命硬,克……”
“紫卿!”白雪愁站起来组织她再说下去,“不要想那么多,人之寿命长短与缘份由天不由人,与你何干?”他又微叹,“况且,谁不希望家人常在,合家常欢,永浴亲恩呢?”他望着她梨花落雨的姿容,心中有些细细软软的东西缓缓流动。伸袖欲替她擦去腮边的泪水,方知不妥,可是袖子已出,他便索性为她轻轻拭去眼泪。然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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