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初见

    她突然哭出声来紧紧抱住我，哀求着面前那个高大的身影：“爹爹，您原谅小妹吧，她不是故意的，是我叫……”

    “够了”，我喝住姐姐，推开她的手，昂着头目光直视着面前这个我称作爹爹的中年男人，这个常年把我和娘晾在修竹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的男人。他有魁梧的体魄，他掌管的奇锦镖局是天下镖局之首，他有时而阴沉迷惘时而清澈忧伤的眼睛，他有变换不止的灵光与乖戾。

    “欧阳志，你把我们娘儿两囚禁在修竹苑那个活墓里，我已经受够了！要不是看在我娘的份上，我早就走了，也不会叫你爹爹！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欧阳志显然没料到他忽视多年的女儿已然长成了这个鲁莽大胆的孩子，竟然敢在他面前如此张扬。

    他冷笑了一声，从腰间缓缓抽出随身携带的皮鞭，在平滑的石板上重重地打出一条伤痕，然后高高举起。

    我安详地闭上眼睛，谦卑的娘亲，温柔的姐姐，不羁的雨涵，修竹苑的天空与黄昏，我轻手轻脚穿梭在醉阳居的身形，在我脑海中幻影般一闪而过。我的嘴角像睫毛一样上翘，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沧海桑田的错觉，仿佛现在正要落叶归根，然而，我认定这是我短暂一生中最美的时刻。死亡于我，一直都是一种诱惑，让我憧憬却不足以前往的诱惑。此刻终于要降临。

    “欧阳前辈，请您息怒。”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磁性又温和。

    我下意识睁开了眼睛，是一张干净俊朗的脸。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我看得出他的眼中搅拌着很多种情感，但是无法也无心细致分辨。他看了我一会儿后，上前一步对着欧阳志不卑不亢地说：“恕晚辈多嘴，本来不该过问前辈的家事，只是前辈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为此等小事大动肝火恐怕……”

    我看到欧阳志脸上的怒火奔腾片刻，终于被他压制下去，然后冷冷地说道：“你确实多嘴了。你最好有真本事治好姗儿，不然……”说完甩了甩袖子大步流星走回房间。

    那个人脸上露出从容的淡淡笑容，嘴角似乎有些无奈或是不屑地扬了扬。

    不到片刻，周围人影全部隐去，似乎诺大的醉阳居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以为自己已经置身另一个时空，片刻前的呻吟，怨恨，幸灾乐祸，啼哭，解脱，如同一场幻觉，如同节日璀璨壮烈的烟花，兀自繁华热闹，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

    耳边充斥着娘亲说过无数次的哀求的话语，她说：“洵儿，你再等等，在你长大的时候，如果你爹爹还不肯回头，娘亲会给你一个安排。”

    我当然知道，娘亲一直不肯带我走，是在等待欧阳志回心转意，满怀雄心地绝望地等待。于是我也孤注一掷地陪着她等。而我很早就给自己安排了宿命一样难缠的抉择：在我长大时，要么离开，要么死亡，绝不再等待！

    我早已长大了，六年来在修竹苑，我的心以数倍于常人的速度在生长，我觉得我甚至早已经迈向了衰老。

    而等待，似乎仍然无穷无尽。

    “在下卢沙，敢问姑娘芳名？”那人的声音打断了我轮转不休的思绪，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没有随着欧阳志离去。

    我看了他一眼，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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