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苓十八岁这年遇上两件喜事,一是东市的暮池轩和西市的木木饼铺被评选为京师名号,二是领了赐婚的圣旨。若是前一件事值得她宴开百席举杯畅饮一整夜,那么后一件就该让她欢喜到不知今夕何夕了。
沈牧迟,女伴们嗑瓜子聊八卦时从来少不了的名字,她打心底里喜欢的人,九月初三后就是她的良人,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年少时为了得到他的侧目不知做了多少蠢事,如今想来到底脸红,却也忍不住窃笑。
他曾说过厌倦了宫里的是非争斗、尔虞我诈,但愿能够找到一处安静之地,修两排竹屋,聊以度日。她便买了西市的饼店,想着要是有那么一天,做点小生意,两人也不至于面面相觑、无所事事。暮池轩从前叫金银阁,**珠宝玉器,她花了大价钱买来改了名字,那又是另一段故事,包括后来暮池轩隔壁的客栈东喜楼,东喜楼对岸河中画舫百雀阁,以及而后的许多家商号,那都缘起负气以及巧合。
爹爹说女子不应抛头露面,所以京师中多了一名锦衣公子,名唤姜少,居于东喜楼天字一号房,一住就是两年。姜少身边自有得力助手三人,掌事袁杰遗,帐房先生宋世聪以及保镖赫悦,三人虽说掌管着大半个京城的商号年龄却都不到二十五。很长一阵子,京城里待嫁闺中的女子不是想的如何攀龙附凤,倒是盘算着如何嫁给这些商贾之人。爹爹一边欣赏着杰遗从西域带回的羽毛笔,一边责备她败坏风气。
从爹爹的住所出来,杰遗欲言又止。她却笑得云淡风轻,“我爹说得不无道理,女子到底不该太过张扬,九月初三后,这世上再没有姜少。那些个商号就劳烦你三人帮我经营着罢。”她手一扬,将随手采摘的蔷薇捏碎花瓣纷纷扬扬洒落一地,昂首阔步向前走去。袁杰遗忽然想到那日是春季,他上京赶考落榜后走投无路要去投河,紫衣女子拿着一束耀眼的红蔷薇站在河边大声嚷嚷:公子有何事想不开?东边不亮西边亮,人生最不缺的就是从头来过。他这一生中最忘不了,是那一抹温暖的笑容,是那招手时飞扬起来的深棕色头发。也许是从那时候就埋在心底的承诺,他自是心甘情愿帮她一世。
纵使她为九月初三这一日准备许多,事无巨细统统得过一遍眼,比如喜饼的包装纸上那鎏金喜字若是歪的一定扣下来,让木木饼铺的管事亲自来解释,可到底还是出了岔子。喜轿虽是入了秦王府,秦王沈牧迟却迟迟不来拜堂。
迎亲时他不来,爹爹说皇家自是有皇家的规矩,秦王战功显赫自然是不需要来跪拜你爹娘的。她在大红喜帕里咬了咬唇,仔细思索自己家财万贯从此不靠他养活,是否也不用跪拜他的皇帝皇后父母,想归想到底不敢不跪。她带着一肚子气勉强来了秦王府,却遇到他不知所踪,大红喜帕扯落时,堂中达官显贵统统愕然,她却冷然道:“沈牧迟你给我出来!若是不想娶本姑娘就明说,畏畏缩缩躲起来算个什么?”
堂中寂静,忽然金戈铁马,嘈杂声中有妇人嘤嘤哭泣,原是被架在姜采苓脖子上的两把利剑吓得。银面紫发的赫悦拨开人群正欲拔剑,姜采苓却使了眼色,让他不可现身。如此这般,羽林军在新婚之夜闯入王府,莫非是沈牧迟出了意外?以往只知道他善战骁勇立功无数,尽不知他也觊觎帝位。也罢,既然已嫁入秦王府,与他同入天牢也算是夫唱妇随。她倒是不怕。
谁曾想,事情确是恰恰相反。阴暗的天牢里哪里有她朝思暮想的人啊,等待她的是相府十八口人,她的爹娘兄长嫂嫂,从来看不惯她的姨娘和妹妹采倩,他们都穿着素白的囚衣。她被推进牢房时,采倩上下打量她这件江南十位织女花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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