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着我说,
“妈妈,如果有一个人,本来和我玩,现在去和别人玩了。我去喊他,他还说别烦我。我们是不是就不再是好朋友了?”
我观察了一下许航的小脸,微笑着说,“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想,继续把他当作好朋友了。”
“可是,我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他不再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了呀。”
我问这位年轻人,“是不是周逸飞?”
他点了点头,有些难过的样子。
我笑着说,“也许今天你可以去问问周逸飞,你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他是不是也愿意这么做?”
许航嘟囔着,“他肯定说他不愿意。他都说了,叫我别烦他。”
我歪着头,装作思考的样子,
“或许周逸飞的意思是,别烦我,我正在和别人玩。许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现在有多么想玩这个游戏吗?等游戏一结束,我就会来找你玩。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年轻人眼见着高兴了起来,他兴冲冲地说,
“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跟周逸飞的妈妈打过电话啦?”
我笑了,“这是妈妈的小秘密,不能告诉航航。”
他高兴地坐直了身子,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车流。
天色清蒙,霞光映照,是一个有太阳的早晨。霞光将一切都蒙上一层玫瑰一样的颜色。
我在电脑前坐下,看了看手机,竟然比平时还早到了一刻钟。
我打开了163信箱。
有信。
我有些迫不及待地点开了它。
“许亦真,你好。这么多年过去,第一次听你说起,你已被他人吸引。坦白说,作为男人,心里面TMD真不是滋味。值得庆幸的是,他对你没什么意思。对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忍心拿那样的话去伤害她?许亦真,我需要友善地提醒你,你需要特别小心。记住,不要让自己沉沦,重蹈覆辙。我想,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的朋友,凌云。PS:昨天又去高尔夫球场混战,未能及时回信,见谅。”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早晨的漫天霞光,都在眼前消失了。
但是,我怎能否认凌云说的话?我怎能让自己沉沦,重蹈覆辙?
还有他说,他心里面不是滋味。
我的心里,也一团混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走到洗手间,将冷水泼在脸上。
镜子里,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从前她脸颊饱满圆鼓鼓的时候,还曾被人说可爱。如今脸颊有些凹陷了下去,丧失了那份婴儿肥,与那种天真的神情。无论睡眠多么充足,看上去都带着几分憔悴。
一个是带着幼子年近三十的未婚妈妈。一个是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职场精英。
就算是写书的人,也不会把他与她写成一对吧?那只能是写书的人,写来骗她自己罢了。
不要让自己沉沦,不要重蹈覆辙。
我又将凌云的话,默默朝自己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是的,我怎能忘记那些伤痛?
为了航航,我曾装作忘记了。我装得太久了,几乎骗过了我自己。
我有妈妈,有航航。只要心中有他们俩人,我就是快乐的。
我不需要被谁吸引。
我终于朝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回到座位,从背包里翻了一圈,找到一只唇膏,朝唇上涂了涂。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可是,我没有理由也没有需要,为陆致成做出什么憔悴之态,让人发笑。
我拿着材料,准备开会去。刚走到会议室门口,遇到周姐。
她喊住我说,
“许亦真,你过来一下。”
我走过去,问她什么事。她伸手在我脸上抹了一下说,
“你怎么回事?涂个唇膏也涂到嘴外面去了?看着很破坏形象,你知不知道?”
有同事招呼声在我们身后响起,“章boss,陆boss,早。”
周姐停下了手上动作,将我拉到她的身侧。我们站着,向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俩人致意。
章洋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冷不丁说,
“许亦真,托你的福,现在我与陆致成,每天都能享受被屠杀的快感。”
他与陆致成一起,停下了脚步,看着我与周姐。
他这句话的语气,有些搞笑,也有些呛。我犹豫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妥善回答。
周姐在我旁边,试图帮我解围,她笑着说,
“小许是京大高材生,说话喜欢夹杂英文字。我们这些人,都喜欢她,喜欢模仿她说话。”
我的胳膊猛然被人抱住,是叶蓉蓉,她欢快地说,
“是啊,周姐说得对。我们都喜欢亦真姐。她说话慢条斯理,为人温柔可亲。总是让我想起我妈妈。”她的脸颊,在我胳膊上蹭了蹭。
我被她逗笑了,开心地朝她说,
“那太好了,我不劳而获。周末聚餐的时候,我就让我儿子坐在你身边,请蓉蓉姐姐代为照顾,好不好?”
她做出有些花容失色的样子,把我们大家都哄笑了。
于是我们走进会议室,等着两位boss安顿下来,进来开会。
等到开会的时候,那些欢快的气氛,又全都消失不见。这也是可以预料的。陆致成的工作作风,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雷厉风行。虽然章洋的级别比他高,但是与会期间,却几乎没怎么说话,都是听陆致成在那里,挨个地质询与会者,然后提出他自己的见解。
那天的晨会,陆致成似乎不太友好。这与他平时的谦谦君子之风,有些不一致。就连问到叶蓉蓉的时候,他也似乎不假辞色,失去了平时玩笑和蔼的态度。
叶蓉蓉有些尴尬地张着嘴。最后她说,我们这一摊,主要还是亦真姐负责,我只是帮她打个下手。
我拿着手上打印的材料,照本宣科,将它读了一遍。
读完了,会议室沉默了片刻。
那位章洋发声了,“我好像是穿越回了中学课堂。严厉的班主任,个别优秀而谦虚的同学。我现在心里面,十分同情那些不太优秀的同学们。因为我本人,恰好是后者之一。”
叶蓉蓉忍不住笑了一下。
章洋侧着身子,对坐在长桌顶端的陆致成说,
“陆老师,你说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你当年,可就是我们眼前这位,”他举手指着我说,“让我羡慕嫉妒恨的优秀而谦虚的同学。与我等这般差生,不可同日而语。”
陆致成也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淡淡地说,
“章洋,你当年没有被我揍够是吧?你该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小心我把你这个钦差大臣给屠了。”
章洋一捏拳头说,“YES!今晚终于可以好好打游戏了。”
他转身笑着对我们说,“各位同事,我现在是借住在你们陆boss家。这位当年的好学生,每晚都是挑灯夜读啊。想叫他跟我玩一盘三国杀,十次有九次是扭扭捏捏,欲迎还拒。今晚终于可以尽兴了,我谢谢各位。”他合掌为念。
会议室的男同事们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