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也够宽敞。临街一面都是落地窗。房间颇为纵深,进门的对面是一张宽阔的办公桌,他坐在桌后,可以抬眼直视来人。办公桌的前方,摆着两张折叠椅,可供来人就坐,与他谈论公事。这一般就是我们综合部的人进来落座的地方。桌前靠窗的侧面摆着一长套转角沙发,与他的办公桌尚有不少距离。沙发前,添置了一个低矮小巧的电脑桌,那位章洋章boss,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桌上的电脑做沉思状。他见我们进来,随手合上了电脑。
陆致成径直走向了他的办公桌,重重落座。然后,他翻着手中的报告,将转椅微微调向了面对落地窗的方向。
我站在门口,那位章boss正在抬眼看着我。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当作这位章boss不存在,象往常一样,直接走到陆致成的办公桌前,坐下与他讨论报告的事情。那样我就把这位章领导甩在我的身后了,好象有些不太礼貌。但是,我也不可能自己大咧咧地跑到沙发上就坐。我还没有那么不知所谓。
我站在门口,向他们二位询问到,
“请问,两位领导喊我来有什么事吗?陆boss,那份报告,我已经按照您的建议做过修改了。”我朝面对着落地窗看报告的陆致成说。他晃动了一下转椅,回过头来看着我。
章boss指着转角沙发的对角说,
“许小姐,你请坐。”
我连忙说,“不要紧,我站着就行了。章领导,您可别喊我许小姐,不太好意思。您直接叫我许亦真,或者小许都可以。”
章洋笑了笑说好。
我又说,“这份报告。”
章boss打断了我的话说,“是的,我们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份报告的事。其实我与陆致成有点想以这份报告为蓝图,做一份计划书,到总公司去参加投标。”
投标?我突然激动起来。原来,陆致成并没有他表情所显现得那么恼怒是吗?或许我刚才理解错了他的情绪?这是不是说,我们以后还有和平相处的机会?
他以后还是会象从前那样,对我和颜悦色,哪怕,哪怕只是在表面上?
我眼中有些酸涩起来。
我微微深呼吸了一次,对坐在沙发上的章boss说,
“那太好了。您和陆领导商量,如果需要我做什么的话,请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做到。”
这位章boss又说,“许亦真,你坐吧。”他再一次点了点沙发的另一头。
我笑了笑,尽量用诚恳的声音说,“真的不用费事,我站着就行。”
我想了想,似乎也不好三番四次地驳这位章boss的面子,于是我试图回转了一下语气说,
“谢谢您。您刚才不是说过,我们陆领导是班主任老师么?那您也算是我的老师。尊师重道是应该的,我怎么能跟老师平起平坐呢。”
我很少说这样恭维人的话,所以到最后,我又变得有些面红耳赤的。
这位章boss轻笑了一下,玩笑地说,
“是的,你说的不错,我们确实应该尊师重道。许亦真,你在哪念的大学?”
看来此人很有些自来熟,有随时随地与下属聊天的倾向。
我不敢再让他下不来台,立即主动说,
“我是在越城读的书,在京华大学。我不是正宗商科出身,我大学学的是医学护理专业。”
他笑着说,“听说了,你看我这记性。刚才周姐说过,你是京大的高材生。不过,你家人为何要让你舍近求远,临江市不也有一流大学么?”
这个问题有些私人,我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朝他委婉地笑了笑。
他接着又问,“那你以前经常去上海么?”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有些好整以暇地问我。
上海,怎么会突然提到上海?上海。
哦,对了,上海是我们总公司所在的地方。这位章boss真是与人攀谈的好手啊。如果我说认识什么同学熟人在上海,说不定他也能扯出什么校友互相认识之类的隔层关系?
于是我朝他说,“我还没去过总公司。不过,我家有亲戚在上海,我偶尔也会去上海。不算是很经常吧。”
我想起来,前两天程小乙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单位发了上海迪斯尼的门票,他要给我寄来。于是我接着没话找话说,
“前两天我还有位朋友,单位发了迪斯尼的门票。他没孩子不打算去,所以全都寄给了我。我打算周末带我家人一起去。”
这位章boss,忽然有些不悦地将身子往沙发上一靠说,
“许亦真,你是贵人多忘事啊。不是说好了这个周末大家一起联谊的吗?地点就在你们陆boss的家里,综合部的同仁都会带家眷出席。你忘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略高,弄得我再次紧张起来。于是我立即试图解释道,
“章领导,您误解了,我不是打算这个周末就去迪斯尼。我,我谢谢您的邀请哈。如果大家都去聚会的话,我回去先问问我家人可不可以。”
他说,聚会地点是陆致成的家。这个消息,让我的心猛然一颤。这样的机会,也不知道错过之后还会不会有。
我笑自己神经,如此地反复无常。一面警告着自己,一面又暗藏希望。真让人觉得可笑。
是啊,我到底在期望些什么?指望自己有一天能登堂入室?我并没有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只是想起坐在沙发上的这位章boss所说的话,他说陆致成每晚都挑灯夜读。
我想象着他在灯下读书的样子,忽然就有些希望能亲眼看见他读书的那张桌子,和桌上的那盏台灯。我想看看那昏黄的灯光,和灯下展开的那本书。
也不知道这样的机会,错过之后还会不会有?
我想了想,鼓足勇气说,“那好,谢谢两位boss。我跟我妈妈商量一下,请她代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到时候来坐坐就走。”
陆致成开口朝我说,“许亦真,你带你儿子一起来。”
他这句话,好像是发出一个命令一般。但是,我不得不说,因为说话的人是他,我竟然一点不觉得刺耳。我只是觉得我在那一瞬间,好象轻了一下。一种复杂的感受在我心头蔓延开来。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他心里,我是那样不堪。他现在却又鼓动我,带着我最心爱的宝贝,在那些曾和他一起在背地里讥讽我的同事们面前出现?
他是要继续嘲弄我吗,还是,还是他其实是言不由衷?
他希望认识航航,希望因此而接近我?
我心中难受。不愿再去多想。
我忽然想到,我的这些同事,会不会无意中对许航乱说些什么?
那是我绝对不想出现的情况。于是我下定了决心,准备开口拒绝。
陆致成在此时接着说道,
“那天我姐姐的儿子也会在我家玩,他可以带着你儿子一起玩。”
我张了口,停顿了一下。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犹豫了。不管如何,我可能不能将这两位拒绝得太彻底。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的饭碗着想。
于是我点了点头,努力装作欢快的样子对他们说,
“衷心感谢两位boss的邀请。有一件事,我想提前说明一下。我与我孩子的父亲,当年因故分开。我孩子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一直以为他爸爸在加拿大,与我经常通信。所以,如果我带我儿子一起来参加聚会,还请各位同事,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两人听了我这话,没再表示什么。
于是我向他们告别,离开了陆致成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