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当年只记入山深

    我牵着许航的手，走出电梯。在家门口的回廊里，我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我点开来看，是陆致成！我双手握紧了手机屏，斜靠在墙上，屏住了呼吸。许航回头喊我，我让他先进屋去。

    “许亦真，今天还顺利吗？抱歉，之前我的态度不好。陆致成”

    他大概是指他让我不要关手机的事。我心中激荡，手指快速在键盘移动，回复他。

    “陆致成，我不是什么奥斯卡小金人的候选人。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去演戏欺骗谁。许亦真”

    叮，他回复了。

    “一开始确实觉得有些迷惑，后来章洋说，你可能是忘了，或者不知情。当时到底怎么了？希望你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希望你父母当时好好保护了你。”

    我匆匆写道，“我没事。”在那一刻，我很想立即告诉陆致成所有的事。关于秦月，关于我对秦月的思念。我多么希望他能知道这一切，知道我内心的这些感受！许航又在门口向我招手，我看到他可爱的小脸，忽然清醒了过来。我轻轻发出了几个字给陆致成。

    “我能相信你吗？”

    “如果你觉得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吧，好好过现在的日子。你们都还好吧？”他回复道。

    我的手指在拨话键上犹疑着，我很希望自己能有勇气按下去，然后我就在电话里勇敢地告诉他，我希望他不会觉得受到了我的打扰。我希望，他不会觉得我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打扰。

    许航跑过来，把我拽进家门去。

    我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张罗着给许航端来各种各样的零食，比平时更为丰盛。我心里一酸，这是把许航当作要离开我们的架势了。我想起她斩钉截铁地说，她不同意我向章洋要求，将许航留在我们身边上完小学。

    虽然才吃过晚饭不久，许航还是吃得小嘴鼓鼓的，满面笑容。我有些担心他会絮絮叨叨说起章洋和他祖父母对他有多好，让他的外婆伤心。可是，这个懂事的小人儿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明白，我妈妈不喜欢章家人。

    我给许航洗了澡，给他读书。等他睡着了，我凝视着他的小脸蛋，很久很久。

    许航，我该怎么办？我该不顾家婆的反对，向你的生父以及祖父母提出，将你留在我身边吗？妈妈是个无能的妈妈。没有家婆的支持，虽然嘴里说自己可以，但实际上是无法一个人照顾好你的。家婆帮我们洗衣烧饭，接送你放学。在我加班的日子里，她几乎独自承担了所有照顾你的工作。如果我执意留你在身边，大话都是我一个人说了，辛苦的却是家婆。她身体不好，如果又心情不畅，积郁在心，加上你的母亲又总是杳无音讯，妈妈实在是担心家婆的身体和心理都吃不消。许航，你知道吗？你能原谅我吗？

    可是，如果让你走，让我不能每天见到你，看到你可爱的小脸，听到你甜甜地喊我妈妈，我，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忍受。我会很想你，很想你。

    许航，妈妈到底应该怎么办？

    人们常说，肝肠寸断，是不是就是这样一种感受？

    “凌云师兄，见信如晤。我上次对你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还说，我不会哭泣着面对自己的人生。可是现实情况并非如此。章洋确实是许航的生父。我妈妈反对我继续将许航留在身边。我深深惧怕和许航的分离。我的姐姐一直毫无音信。我从来没有预料到，我的人生会走到这样两难的境地。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谁来帮帮我？许亦真”

    我看着暗淡的夜色，今夜天不从人愿，又被雨云遮挡了星月的光辉。我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着，像一个机器人那样。

    忽然，我心里一动。为何，我会失去对阳光的向往？

    我斜靠在床头，翻着手机短信。“如果你觉得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吧，好好过现在的日子。你们都还好吧？”陆致成的话，映在屏幕上。

    我想了想，给他编辑了一段短信。

    “陆致成，我想和章洋商量，将许航留在我身边读书，至少是读完小学。但是我母亲不同意。我觉得两难，我真的不愿意和许航分开。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希望没有太打扰你。许亦真”

    “你希望我帮你问一问章洋吗？”他的回复很快。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给章洋发短信，告诉他我和秦月许航的关系。

    于是我匆匆回复陆致成，“不用了，谢谢你。我会自己和他商量。”

    “许亦真，你没有打扰我，从来都没有。”屏幕闪现出他的新消息。

    我的心里，顿时涌起又酸又甜的感受，我的心跳激烈了起来。我握着手机，思索我该如何回复他。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匆匆编辑着文字。

    “陆致成，我想告诉你一件往事。我相信你会为我保守住秘密，尤其是对许航。你要先答应我这一点，我才能告诉，”

    电话叮得一声，是他再次发来的消息。

    “我想，你对章洋也许还有一些误解。虽然有了许航，你们之间还不甚熟悉。但我熟悉我的老友，我觉得，这一次他在劫难逃。祝你幸福。陆致成”

    我眼前一黑。祝你幸福，这四个字，从屏幕上漂浮了起来，环绕在我的周围。

    原来章洋说的是真话，原来，真的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是我自己，做了那多情的人。我的眼睛，一时酸涩难当。

    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我默默地放下了手机，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夜色。我站了很久。

    终于，我走到电脑前，登入163信箱查看。有一封凌云的回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许亦真，谢谢你的信任。很荣幸，你还没有完全忘了我。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那个你喜欢的人？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他会给你中肯的建议。甚至，他会如你期望的那样告诉你，别担心，一切都有他！他会来照顾你们母子一生一世的。去试试看吧，Nothingisimpossible，也许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收获呢。你的朋友，凌云”

    凌云，为什么你总是可以未卜先知？！我满心恼怒，愤恨地一下合上了电脑。

    叮，手机又有短信进来。

    “你在想什么？”

    我的心跳咚咚响起来。他什么意思？祝我幸福了之后，又来关心我是不是在为他的话伤心流泪？他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和章洋一模一样的作风？怪不得，他们俩能成为知心好友，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泪水再一次迷蒙了我的双眼，我愤恨地敲着手机键盘，狠狠按出了我的回复。

    “你不用假惺惺地来关心我在想什么，我伤心我难过，那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放心，我绝不会来麻烦打扰你！我知道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哈哈，深藏不露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保持你那温柔懂事、默默承受一切、逆着来顺着受的美好形象呢。说说看，这个是不是你的庐山真面目？那我可就要好好地犹豫犹豫了。”

    我抹掉眼泪，仔细盯着屏幕上的字句，有点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陆致成真的会是这么想吗？他说，他要犹豫犹豫，那么，他原本不犹豫的是什么？

    “甚至他会如你期望的那样告诉你，别担心，一切都有他！他会来照顾你们母子一生一世。去试试看吧，Nothingisimpossible，也许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收获。”

    凌云的话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跳剧烈，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我轻轻打回了一行字。“你原本不犹豫的是什么？”

    很快回复来了。

    “我原本想告诉你，在我没有看到程小乙长得那么美之前，我很想会一会他，问他到底还是不是个正常的男人。我想告诉你，我对你说我很确定我从来没有过你这样的女人，因为如果曾经有过，我当年绝不会放你走。”

    手机好象是烫手一般，我一下子远远地扔下了它。

    我按着胸口，喘着粗气。一瞬间我又抓回了手机，赫然发现，最后几条短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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