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他终于也拥有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爸爸”。这种感觉对许航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就好象,终于拥有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飞行器一般?
小人儿催促着我给章洋打电话。我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默默走开了。
我想了想,给章洋发了一条短信,问他白天有什么安排吗,许航想再见到他和他父母,可不可以。章洋没有回应。过了半小时,看着许航眼巴巴的样子,我给章洋的手机直接拨了过去。
你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我放下了电话。
许航兴奋地说,“爸爸让我们去,对吧?”我摇摇头,牵着他的小手在沙发上坐下。想了想,我允许他看会儿ipad,告诉他下午我们去公园玩。他答应了。
我妈妈面色沉静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有些黯然。我想告诉她,章洋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也很难过姐姐的事,但是我没有。再找其他的机会吧。毕竟对妈妈来说,章洋那是理应承受的打击。即便他再难过,也是他应该做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叮咚叮咚,手机在桌上响了起来。我快步走过去,应该是章洋打回来了。
我停住了手。是陆致成打来的,我心中一动。我拿起电话,走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上。
“喂,陆总你好。找我有事吗?”
他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低沉。“许亦真,章洋在你那儿吧?伯父和阿姨让我问问。”
“啊?没有啊,我刚才也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他都没回。电话接通了,但他没接。他早上出门前没跟你们说,他要去哪儿吗?”我有些不安。
“昨晚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陆致成听起来有些犹豫。
“没有啊,吃完晚饭我们就各自回家了啊。是的,后来我确实和他打电话到很晚。”我忽然很想跟电话那头的这个人解释一下。“我与章洋,我们以前其实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所以我们昨晚,一起回忆了很多往事。大概是凌晨一点多我跟他挂的电话。他当时不是在你家里么?他说他在楼顶天台上与我打电话,电话挂了之后我就不知道了啊。”
陆致成沉默着,没说话。
我有些着急起来,脱口而出,“章洋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呢?他应该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他是不是也开始想,怎么去寻找秦月的下落?
“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陆致成仿佛能听到我的心声一般,有些冷然地反问。
“我不知道啊。”我还是觉得忐忑,“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朋友,对章洋来说,好象还挺重要的。那些往事,说起来其实也有些不太愉快。我不知道章洋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鼓起勇气,准备开口告诉陆致成。如果他先答应我。
许航推门跑过来,一下子环住了我的腰,大声喊道,
“哈哈妈妈,我抓到你偷偷躲在这里和爸爸打电话,不让我听到。”
他的声音很大,我顿时尴尬起来,安抚了他一下,求他不要说话。小人儿仍然说个不停,跳着去够我手里的电话,说他也要和爸爸讲话。我举高了手机没给他。
陆致成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来,我将手机举到耳边倾听。
“许航的爷爷奶奶很想见他。我能开车来接你们到我家吗?我再给章洋打电话试试,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陆致成的声音里,似乎略有些恼火。
我不敢惹他更不高兴,立即说好。然后我们约了见面的时间。
我低头告诉许航,今天他可以再见到他爷爷奶奶和爸爸,但他要听话。年轻人做出了欢呼雀跃状。我朝他嘘了一声,他朝门外看了看,噔噔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听到他甜甜地叫家婆,问我妈妈,去不去章洋爸爸家,和他一起玩水枪、打水仗,还有机器人,那里的玩具可多啦。我妈妈微笑着对他说,家婆不去,航航自己去玩,玩得开心。小人儿继续试图说服他的外婆同行,我妈妈轻声慢语,与他说着话。
我看着落地镜前的自己。只有在和陆致成通话的时候,我才能意识到我自己的心,跳得有多激烈。我知道,凌云说的话都是对的。如果鱼儿离开了水,人离开了空气,不能活。而我对陆致成来说,既不是水,也不是空气。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样的不甘,我的手,还是要这样不听使唤,伸向那条我最喜欢的绿色长裙?
我给镜中的人儿,上了淡妆,涂了口红。我将短发用啫喱梳起来,贴在脑后,象长发盘了发髻。我用我所有的瓶瓶罐罐,竭尽全力,试图将自己的脸包装成一个可能悦目的样子。
镜中的女人神情肃穆,象是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是的,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要这样默默无闻地放弃,不竭力挣扎一番,就黯然离场?我的心里,浮起了叶蓉蓉那张如清水出芙蓉般的脸。我不得不承认,镜中的这个女人,无论再如何涂脂抹粉,都难以企及那种天然的美。但是,我还是不甘心。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只是这年华匆匆逝如水,让人伤。
我牵着许航,等在我家楼下的街边。和风温暖地吹过,扶起我的裙角。
等了好一会儿,一辆黑车缓缓开过来,是陆致成的车。我突然觉得紧张,全身都不自在。涂在脸上的东西,象一个面具裹紧了我的脸,让我的呼吸不顺畅了起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致成摇下了车窗,他的神情有些冷淡,他朝我点点头。我不自然地朝他点头笑笑,打开了车后座。许航爬进了车后座,将安全带系好。他顽皮地睡了下来,说黑叔叔的车子,坐垫比妈妈的车子舒服多了,他要睡一觉。
我一横心,关上车后座的门,一把将副驾驶的门拽开,一下子坐了进去。
哎呀糟糕,裙角太长,卡进了车门处,我弯腰拉了拉,门回弹过来,卡紧了。我觉得脸上热起来,匆匆说了一声对不起,试图走出门外去。
陆致成说了一句,别动。他推门走了出去。
我停在那里,听见车门响过,看陆致成转过车身,走到我的身边。他手搭在车门上,低头看着我。我觉得一阵脸红心跳,又用手去顺耳后的头发。他弯腰将我的裙摆从车门处轻轻扯了出来,放进车里,替我将车门关上。
等他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平稳地朝前开去,我还是紧张,心跳剧烈。我深深呼吸了几次。我们很沉默,只有许航在后座转来转去,开心地说着话,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
我想打破沉默,于是问身边这个一直不说话的人,“你找到章洋了吗?”
他终于开口,回复了一句,“女为悦己者容。是吗?”
我一紧张,几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等听懂了,对我的心跳又实在是毫无帮助。
我有些羞涩,喃喃地说,“当然。若不为此,谁肯早起?”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方向盘,又加了一句,“可惜有些浪费。”
我的心猛然一空。他这是觉得,我打扮得难看?浪费了时间?浪费了那些瓶瓶罐罐?
“我还没联系上章洋。他也没回我的消息或电话。”
我没注意陆致成在说什么。我木木的,满脑子回旋着他的那句话。
有些浪费。可惜有些浪费。
我恨自己不争气,这样短短六个字,都可以让我快要哭出来。我真后悔,非要坐到他身边来。我很想开口让他把车停下,我可以换到车后座去,和许航呆在一起。我真希望我自己可以在座位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我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