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春风不相识

我还是决定尽量解释一下。

    “我们那个共同的朋友。她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姐妹，最贴心的，知己。”

    昨晚从章洋的嘴里听到秦月的这句话，只是觉得很感动。如今我自己再重述一遍，却发现一下子就哽住了呼吸，话都说不完全。眼泪一下子溢满了我的眼眶，顺着我的面颊流了下来。

    陆致成静静地看着我。他柔声说，

    “你说你从前不认识章洋，现在却又告诉我，你们之间有这样关系密切的朋友。你是想告诉我，当年发生在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吗？”

    我慌忙擦去了眼泪，朝他急切地说，

    “陆致成，你完全误会了，我与章洋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以前都不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是我，是我的朋友，她。”我颤抖着，咬住了嘴唇，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陆致成看了我一会儿，转身走开了。

    看来他最终还是误会我了。我一时情绪激动，又流下泪来。

    一嗒洁白的纸巾递到了我的眼前。我抬眼看向陆致成，他目光柔和地看着我，轻声说，

    “以前发生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吧。”他静静地说，“我相信你。”

    一阵强烈的心酸袭来。我强忍泪水，点了点头。我接过纸巾，擦去了脸上眼中的泪水。

    “因为，我自己也有一些不想提及的往事。”

    我迷茫地看着他。陆致成的目光变得很悠远。

    他淡淡地说，“我离了婚，五年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之前忘记了呼吸。还好还好，只是离过婚，并没有更坏。一瞬间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我怎么这么自私啊？什么都光想着我自己，一点都不在乎他的人生遭遇？

    虽然有这样的自知，我还是忍不住地，竟然觉得有些暗自高兴？只是离过婚而已，并不是曾经杀人放火，不是吗？

    我轻声问他，“那你有孩子吗？”我的语气，有些期期艾艾的害羞。明明我不想这么说话的，可是问出来的话就是这种语调，无法改变。让人尴尬。

    陆致成轻轻一笑，“如果有，你觉得我平时会不提起吗？”他的眼里，有一种真诚的柔软。

    我也笑了。我有点想问问他与他前妻的事，但又觉得，还是等他自己说比较好。我没再说话。

    陆致成很快转变了话题。他问我，能否帮忙准备一两个蔬菜。烧烤都是肉类，怕老人孩子吃了觉得腻。我点头说好。他转身向厨房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他递过来一个没拆封的塑料围裙，让我围上。然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蔬菜。我于是与他一起摘菜。

    我们一起回到家，商量吃什么中饭。他与我一起择菜，孩子在后院玩耍。之前那甜蜜的想象，似乎此刻可以很顺畅地持续下去。空气里洋溢着一种静谧而甜美的味道，让我满心欢喜。

    择了一会儿菜，我愉悦地对他说，为什么上回同事聚餐，他不准备蔬菜给大家吃。

    陆致成将一个豆角的尖头撇下，微弯了嘴角对我说，

    “如果上次我让你来厨房帮忙炒菜，你会愿意吗？”

    他的话题问住了我，我默默地红了脸，不再说话。

    我们五个人，一起坐在后院的铁桌边吃中饭。陆致成陪章洋的父亲喝些啤酒。他问我要不要来一点，我摇了摇头。许航兴高采烈地坐在章洋母亲的身边，小腿晃悠着。他的这位祖母，对他十分耐心。血缘关系确实是一种难以割断的联系。很天然地，许航似乎很喜欢她。他们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

    章洋的父亲举起酒杯说，“致成啊，谢谢你。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打扰你了。”

    章洋的母亲也附和了一句。

    陆致成举杯和他碰了一下，谦让道，“伯父和阿姨实在太客气了，并没有打扰我什么。阿姨帮忙做饭，这一个多礼拜我的伙食可比平时好多了。谢谢阿姨。”

    章洋母亲朝我说，“许亦真，你和小陆在一起工作很长时间了吗？”

    她的目光中带着笑意，但是，她的笑容却不是特别温暖。

    我平静地说，“两年零两个月。”

    陆致成笑道，“许亦真，你的记性可真好。”

    章洋父亲笑哈哈地说，“怪不得航航这么聪明。小许啊，你将许航教得特别好。这么小就这么懂事，这么有礼貌。”

    我看着许航可爱的小脸，如黑葡萄一般明亮的双眼。没人知道，我是多么思念那双相似的眼睛，那个美丽的女孩，和她温柔的怀抱。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尽量显得柔和些，话出了口，语调却是那么悲伤。

    “是啊，人们常说，一个孩子的智商常常取决于母亲。母亲聪明，孩子也会聪明。许航有一个很优秀的妈妈，从小就品学兼优。长得也好看。什么都好。”

    章洋的母亲扑哧一笑，“许航，你妈妈可真坦白。那你说说看，许航的爸爸聪明吗？”

    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傻话。

    我红了脸，匆匆说道，

    “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的。”

    章洋父亲笑道，“小许，你没说错。我估计章洋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哈哈。”

    我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我接触到陆致成的目光，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些笑意和纵容。我忽然觉得，我不愿意让他误解。于是我鼓起勇气说，

    “我与章洋，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做很好的父母。”

    桌上安静了一小会儿。

    陆致成又朝章洋的父亲敬酒，于是谈话继续进行了下去。为了避免更多的“交锋”和尴尬，我停止了大声说话。他们再问我些什么，我就嗯啊地应付了过去。

    陆致成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欠身，走开去接。

    我听见他边走边说，

    “喂，你跑哪里去了？一天都等不及，要赶回去处理你的那些桃花债？”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可闻。

    不一会儿，他抬头朝我们看了一眼。然后，他回身向屋里走去。

    在那过程中，陆致成的目光与我碰撞了一下。

    那目光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味道。我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