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够意思,没有什么不好的措辞,也没有责备对方什么,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最重要的是自己把一切财产全放弃了。红红把协议书读过一遍以后,又抄写了一份,把结婚证,身份证都找了出来,明天让国庆填上,把它们一一放好,然后躺倒床上。她翻了几个身,怎么也睡不着,以前许许多多的事情涌上心头。
她披了件轻软的乳白色睡袍,轻轻的走进客厅里,细碎的步子像猫一样。乌黑浓密的头发锦缎一样流泻在背上,穿着一双好看的拖鞋。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洁白的窗纱,射向透明的玻璃餐桌,桌面下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红红拿出一只玻璃杯,倒了一杯白酒,如果月光也能照到人的内心,把人的内心照得一清二楚,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红红喝了一口,苦苦的,辣辣的,她每喝一口都把玻璃杯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不停地喝着,杯子和桌子不断地发出声音。
国庆在卧室安静地睡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红红蜷缩在地板上昏昏睡去。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纱射进来,照在红红身上。国庆走过来,扫了一眼睡着的红红,看了看空的酒瓶、酒杯,转身上班去了。
红红还是被他的开门声惊醒了,一想到很多事情,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昨晚写协议书和喝酒的情形,想到自己走投无路的处境以及使自己时时痛苦的情景,她忽然感觉做出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
……
红红那次和猛子妻谈话,一直告诉猛子妻,她不能这个样子,应该以家庭为主,做出决定之前一定要慎重。猛子妻虽然固执而生气地反对她的意见,但她在心底里也感觉到了自己在这段时间的痛苦。有些事情还真的不如不知道,人有时候糊涂一些是好的。
她忽然间又想起出嫁的前一夜奶奶说过的一句话:婚前要睁大眼睛挑对象,婚后要闭着眼睛过日子,甚至有可能要捂起耳朵过日子。她现在想想奶奶的话真是正确的,可是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做起来怎么就那么困难。她自己也特别希望能改变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自从上次抓住丈夫,在她的激怒之下猛子向他和盘托出他的全部秘密之后,当时她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都变了。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的感受是没法说的,没有一个人去看过她,即是猛子在她把自己关起来的这段日子里也不知去了哪里。
自猛子撇下她走了以后,她就对自己说,“她从此一定要高兴,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她再也不用每天满街的去找他了,至少再也不用听他满嘴的欺骗了。”她觉得毫无疑问,一切都明确了。
但是这种情况其实更糟,虽然一切都清楚了,也不会再有谎言了。他坦白了一切,真的很糟,现在两个人都痛苦。
她忽然感觉这样其实对自己有点补偿,最起码他也是痛苦的,他也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这一点她早就想惩罚他了。那天晚上她和红红从酒吧出来以后,他又不在家,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其实人生是短暂的,真的没有必要把好多时间都用在他身上。”她想到这一点,愈加痛苦起来,去厨房拿了瓶酒,躺在沙发上使劲地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
……
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她首先想到的是猛子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觉得实在可怕,实在无法理解,他怎么可以做出那种卑鄙下流的事情来呢,出了这种事以后,后果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这个讨厌、可恶、卑鄙的家伙,我恨死他了,我绝对不可以饶恕他。”她自言自语地嚷着,火气越来越大,“我一定要离婚,谁说情都没有用,我无法和他再生活下去。”
她脸上涌起热辣辣的红晕。她明白是什么激起她这样做,她明白、她也害怕,她感到丢人。她的同事、亲朋好友会怎么说,会怎么看她,她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走投无路了。她由于突如其来的愤怒而感到恐惧。她一想到她万一真走到那一步,丈夫可能就会真的和那个女人结合。一想到这些,她又痛苦和恐惧起来,她浑身感到发抖。
那么她从这件事当中又得到了什么,她又到哪里去?
她想到孩子,她仿佛觉得她不再爱他了,她感到他是她的累赘,万一走到那一步,孩子该怎么办。她仿佛觉得丈夫对她说的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不敢出门,不敢面对所有人。
家里已经不需要再打扫,她只有不停地把家具搬来搬去,家具也无需再整理,她无力地垂着脑袋和手,想着做些什么,接着又木然不动,她知道她现在做任何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这种以前自己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简直使人太痛苦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害怕什么,又希望什么,下一步到底要干吗,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到底要干嘛呀。”她自言自语,忽然间感觉头发晕,两边的太阳穴开始作痛。当她一阵子清醒过来之后,她发觉自己正在用两手按住两边的太阳穴,为了减少痛苦,她不停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
客厅中儿子的照片使她在绝望中得救了,她想到了这几年中她又当爹又当妈,全心全意的对儿子尽了职责,他是她的全部,在目前的困境中,她剩下的就只有儿子了,不管他在外面如何鬼混,她觉得她都不该抛弃儿子。即使猛子冷淡她、羞辱她,她觉得她也不能亏待了儿子。她一定要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凝视着窗外,眼泪夺眶而出,“难道我们不能共同爱他吗?”她自言自语,“难道我们不能给他一个共同的家吗?难道他真的那么狠心,连孩子也不怜悯吗?”眼泪已顺着她的面颊滚滚而下。
外面刚下过一场雨,天气变得晴朗了。明媚的阳光透过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空气很清新。
由于痛苦和恐惧,她浑身感到发抖,一打开窗户,户外的清新空气更加强烈地刺激着她。
她望了望窗外随风摆动的白杨树和它那些被雨水冲洗过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叶子。她明白生活原本是美好的,一切东西和一切人其实都是美好的,可是自己踏进泥污里怎么也出不来了。她迅速地走进书房,拿出纸和笔,想把自己想的都写出来。
“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我们彼此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我只请求把儿子给我,为便于他的生活,房子以及部分经济财产我希望你都能留下,因为没有了它们我和儿子无法生活。那么我们就该走哪步程序走哪步程序吧!”
她顺利地一口气写完,忽然间觉得又有什么不妥似得。
“如果他给我道歉呢,如果他能改呢,如果他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呢……?”她的思想出现了混乱,她停住了,“不,”她自言自语,“不写了,还是让他自己写吧。”接着她就把写的东西撕掉了。重新再写,然后再撕掉……她想到了那个可恶的女人,又把信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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