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她回了老家,没日没夜地哭、喝酒,崩溃得一塌糊涂。
她的电话响过,她没接到。清醒时看,那是林唯母亲打来的,许杏和她关系素来不好,不愿意跟她多费口舌,索性关了机。
她不知道,他家人找她的原因是林唯的失踪。
她再次见到他,是他的尸体。
夏天,溺死一周才被找到的尸体腐化严重。
许杏见到一个面目全非的林唯。
曾经,她最爱他的皮相,林唯哪里都那么好看。
温柔的眼睛、挺直的鼻、淡色的唇,宽厚肩膀,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高高的,偏瘦,气质温暖澄净,似一抹和煦的春风,立在三月的绿意里。他冲她一笑,整个春天的花儿都要绽放。
可是,躺在海滩上的林唯,是一具尸体。
泡肿发白的皮肤,隆起的肚子,青黑色的脸。
不知道什么动物,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咬啮的痕迹。
林唯死得,污浊而狼狈。
许杏只看了他一眼,远远地,粗略地。
林唯的父母哭喊着咒骂她:“贱女人!贱女人!你看看啊,你睁大眼睛,过来看看我儿子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许杏没解释,没落泪,她夹着尾巴匆匆逃走。
她连他的葬礼都没去。
然后,很快地,她自愿申请去偏远的县城做老师,离开他们的城市。
十年过去。
此时……
许杏清晰地知道,那片海中会出现什么东西。
之前,在山林里,接不起来的电话;覆着厚厚的灰,写着她名字的墓碑;深海中,和她同坐一船,溺死的怪物。
其实,她早就知道,那些是林唯在作祟。
他是她心里的鬼。
“砰——砰砰砰!”
许杏用力捶打房门,她要回去!
屋里的收音机开得很大,唱戏的人自顾自地唱个不停。
“妈!妈!开门啊。”
木门被她捶得快要散架,可屋里的人像是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妈!是我啊!”
许杏把耳朵贴到门上。
“本当和你一同走……”
“怕的半途一命休……但愿你夫妻早聚首……”
拔高的唱戏声,丝竹音一卡一顿,拉出诡异的变调。
许杏重重地咽下口水。
厨房的剁肉声,越发流畅,一刀砍下去,像是剁在耳膜上,每一声,沉沉地。
持刀的人力气大得像是在泄愤。
门里的,是谁?
她不敢再听下去,不敢再想下去。
退后一步,许杏背贴着走廊的墙壁,死死地捂住耳朵。
不知道这样呆了多久。
等她再次抬起头,是因为一束强光,打在她的脸上。
自家的房门从里面开了。
“哎哟!”
妈妈正拎着一袋垃圾,两颊贴着黄瓜,看见蹲在地上的许杏,惊讶地叫出声。
那光晃得她眼睛难受,许杏拿手去挡,却擦到了一手的泪水。
“你怎么忽然回家了?”妈妈放下垃圾,过来要把她拉起来。
“蹲在这里做什么?傻了吗!不知道按门铃啊?”
许杏脑子有些乱,她问了那么多问题,她不知道先说哪个。
不过她妈妈也不需要她多做解释,她眼睛精,四处扫了几眼,就看出了个大概。
“你还带了这么大个行李箱,做什么啊?跟男朋友吵架,回娘家?”
行李箱?她不解其意。
她妈妈努了努唇,示意她看她的脚边。
棕色的大行李箱,塞得鼓鼓囊囊。
它安安静静隐没于楼道的阴影处,她一伸手就能拖动的距离。
许杏倒抽一口凉气。
借着屋里的光,她看向大门上的日历。
【2009年7月14日】
“行啦,你回都回来了,还怕我赶你走啊?表情差成这样。”
妈妈提起行李箱,用胳膊撞了撞许杏,提醒她:“别愣着了,快点进屋。”
许杏眼神飘忽地应了声:“嗯。”
“这装的什么啊?太重了吧,”妈妈抱怨着,往家里走去:“闹几天,到时候吵着想走的又是你,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让人省心。”
她在她妈妈转身之后,看了眼手心汗湿的纸团。
揭开纸团的一角,红色的【24】被揉得歪歪扭扭,却是如此鲜明。
果然,这个地方发生的东西,不能用逻辑去解释……许杏扯了扯嘴角,将纸团扔进了门口的黑色垃圾袋里。
“许杏啊,你怎么还在门口磨蹭?”
“来了。”
关门前,她鼓起勇气瞥向公寓外面。
海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破旧的公寓。
一栋和他们这座公寓,长得一模一样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