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也难嫁(艾之雅)
楔子
大雪纷纷,飘飞的雪花覆盖住高高宫墙,覆盖住琉璃屋顶,覆盖宫廷内外的一切,红妆素裹,到处装点一新。不同于其他宫殿洋溢的喜庆气氛,远离繁华场所的冷宫显得格外的冷清凄迷。
偏僻的石板路少有人走动,几乎布满苔藓,湿漉漉的,还有些滑溜。
一个十一二岁小宫女冷得瑟瑟发抖,她吃力的提着大半桶热水,步履蹒跚地穿过石板路进到庭院里。
虽然是冷宫,院落倒是不小,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只是平常疏于打理,在寒风凛冽的冬季里显得格外萧条败落。
“九儿,九儿,这个死丫头。不就是去打一些热水回来,怎么一出去就磨蹭大半天,干些什么去了!嘿,在这儿为什么不答应,皮紧了是不是,动作还不快一点儿。”一个青衣嬷嬷心急火燎的从东厢房出来,看到九儿还慢吞吞磨蹭时马上严厉地斥责。
“邹嬷嬷,九儿不敢偷懒……”小宫女想辩解其实是膳房的那些宫女、嬷嬷们不肯给她热水,最后好不容易才求得一些。
被邹嬷嬷恶狠狠瞪了一眼,她害怕得双腿发软,牙齿不住的打颤。
看到九儿怯怯懦懦的畏缩模样,邹嬷嬷气不打一出来。
想到担惊受怕承担的事情,忍不住把满肚子怒气发泄在九儿身上。举手往九儿头上狠狠敲打过去。
九儿冻得惨白的小脸上立刻布满泪痕,却不敢哭出声。
“啊!——娘啊!——我要我娘……啊!……”忽然,东厢房里传出一阵凄楚的叫声,把邹嬷嬷和九儿都吓了一大跳。
“锦儿小姐她——”顾不得疼痛,护主心切的九儿想要蹿进屋里去。
邹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已经跨进门槛的九儿,有力推搡到一旁去,抬脚要踢过去。
“邹嬷嬷,热水还没拿来,在磨蹭什么。”房间里的一个低柔而严肃的声音及时制止了邹嬷嬷的暴行。
“是,叶姑姑!来了,来了,老奴马上来。蠢东西,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再去提些热水过来。真是的,以为自己是谁呀!吆三喝四的在这里指派人。”听到厢房里的叫声,想起该办的正事,邹嬷嬷一脸的不情愿,很不耐烦的抱怨嘀咕,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对方。
一把从九儿手里夺过装热水的木桶,她匆忙撩开棉帘进去,马上又重重的将房间紧紧地关上。
虽然怕挨打,九儿却没马上走开,反而好奇的凑到窗缝边偷看。
隐约的只是看到邹嬷嬷和叶姑姑在忙前忙后,而自家小主在那儿又哭又叫,很痛苦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们在干什么呀?为什么锦儿小姐叫这么大声……”年幼的九儿不免为相处了大半年的主子担心起来,会不会她们在对小姐用刑?!
“对了,厉娘娘曾说过要是锦儿小姐遇到什么麻烦事,随时可以找她帮忙。不行,九儿得赶紧找厉娘娘救锦儿小姐才可以。”想到邹嬷嬷打人时的可怕样子,九儿担心起自家小姐的安危。
顾不得邹嬷嬷事先警告过,绝不可以把这里的事随便告诉宫里任何人。心急如焚的九儿转身跑了出去,寻找救兵。
……
朱雀宫。
长长的帘幔垂落,殿堂前陈设着云母屏风,紫檀木的长案。
大殿四周设有仙鹤香炉,轻烟袅绕散发着阵阵幽香,沁人心脾。旁边的朱红案几上摆着一具七弦琴,琴上纤尘不染。
再往前面数步是一处磨石玄关,门洞垂挂水晶珠帘,进到里面的可见陈设极其奢华、雅致。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处皆置有铜兽暖炉,即使外面冰天雪地,屋内依旧温暖如春。
绯红色的祥云纹暗花广袖长衫,上面有金丝线捻雀羽织就的凤凰图案。长长的裙裾一层一层在云榻上肆意的铺开,仿佛是一片霞光流漾。
华服的主人此刻半倚在锦垫小憩,她是当今圣上生身之母,昭贤太后独孤氏。她的手托香腮,半眯着眼,朦朦胧胧似乎已经睡着了。
……恍然间,看到金光灿烂的美丽大鸟盘旋在皇城的上空。大鸟时而飞翔盘旋、时而高亢哀鸣,最后却飞到一片荆棘密布的丛林中。
忽然,林子里窜出一只斑斓金纹的大老虎竟和那大鸟相互的撕咬拼斗起来,随即林子里火光四起……
“娘娘,娘娘,太后娘娘——”一阵急促的呼唤声骤然响起,把独孤太后从梦境中唤醒。惊得她一身冷汗。
“大胆奴婢,不知道哀家在休息吗!”独孤太后缓慢回神过来后,冷下脸。她的意识朦朦胧胧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不免有些心悸。
会不会是不好的什么征兆啊?!
听出太后的不悦,叫醒太后的宫女立刻屈膝跪下,其他宫女也纷纷跪下去,大家战战兢兢的谁也不敢开口。
“咋呼什么,一点规矩也没有。绿珠,平常你是怎么调教这些奴才的。”独孤太后抬手按压住胸口处,本来要发脾气,转念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绝不能生气。
“奴婢们该掌嘴,不过……”绿珠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也罢,起来吧!一个个该干嘛干嘛去。绿珠,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圣上呢?祭祀回来没有。”独孤太后的声音柔到极致,简直让人酥到骨髓。
想来年轻时必定是个极媚的人。
“陛下已在未时回宫,目前逗留在永宁宫淑妃娘娘那里。”上去扶持独孤太后起身,绿珠小心翼翼的回禀。
“祭祀顺利吗?”独孤太后缓慢坐起,转身过来。可以看到她有张极其精致的脸庞,眉宇间妩媚中略带一丝哀戚,果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儿。
其实,她也不过是个三十几岁的少妇而已。因为机遇而权倾天下,成为大齐皇朝幕后的真正操控者。
“一切平安顺利,没有什么不祥之兆。只是流芳苑里那一位在凌晨时分就开始阵痛了,已经由叶姑姑亲自过去镇守。”绿珠边应答,边接过宫女递来的雪白丝巾呈给独孤太后。
“这事早上不是已禀告过了。”独孤太后慢腾腾的拿起热水浸湿的丝巾,抹试着自己修长的纤纤十指,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这个……皇后娘娘她不知怎么得到消息,似乎气势汹汹的正前往流芳院去了。另外,厉妃娘娘好像也带着人去了。奴婢是怕……到时场面恐怕无法控制。”绿珠左顾右盼后压低嗓音说道。
皇后娘娘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完全凭借太后的势力才坐上后位。偏偏这位皇后娘娘才貌平庸,完全不得皇上的欢心。
其实这已经是皇宫里公开的秘密。
如今,一个只是被皇上曾经宠幸过几夜的御女即将临盆,不知皇后娘娘会不会冒失地惹出什么事端来。
至于厉妃,则是目前皇上身边最得宠、最心爱的宠妃,也临盆在即。她们两个人历来水火不容,到时要是发生什么冲突,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个玉婷,怎么总是如此莽撞,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让哀家省心。若是换成玉苏就根本不必担心。哎!——摆驾流芳院!”听到消息,独孤太后心底一惊,随即眼底的那抹担忧悄然泯灭,溢出一丝怨念,更有些许运筹帷幄的精明。
“是——不过,要派人通知陛下吗?”绿珠看了看太后的脸色,很是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必了,相信后宫里的这点儿芝麻小事情,哀家还做得了主的!”独孤太后毅然站起身。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辛辛苦苦这么经营多年才得来的江山。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至亲骨肉也一样。
第一章横空出世
“不,我没错——我才不要认错!”小孩子的叫嚷声在空旷的雪地上响起,格外引人注目。
“大年初一,哪里来的小孩子在吵闹。是齐王还是淮王,他们难道还没有奉旨启程去封地吗?”坐在鸾轿里的独孤太后还未到冷宫门外,远远听到了孩子的叫嚷。
抬手撩开珠帘子,她不悦地微微蹙起眉,眼里有一丝令人心惊的凌厉。
能在皇宫里随意出入的小孩子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一想到他们同样流着皇室的血脉,随时随地又可能替代当今圣上成为帝王,独孤太后的心里就好像有针芒在扎一般。
要不是顾忌大臣们的非议,恐怕他们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皇城。给他们封地封王,派人护送去封地,实在太是便宜了他们。
“回禀太后,应该不是几位小王爷,他们没得到下诏不敢随便在后宫里出入。大概是皇后把二位小国舅爷接进宫里了吧!”跟随太后多年的心腹宫女绿珠知道太后心底里的忌讳。她机灵的张望了一下后回禀道。
“胡闹!怎么随便让外戚进出后宫,要是那些老臣知道了又要开始念叨。皇后办事怎么一点儿都不知分寸。”听到绿珠这话,独孤太后明显更加的不悦了。
其实独孤太后当初属意的皇后人选,是她娘家二哥独孤涟的女儿独孤玉苏。
没想到那孩子实在是福气薄,竟会在选妃那几天突然得了一场重病,不但浑身溃烂,还卧床不起;根本没办法参加遴选仪式。
为了不让后位旁落他家,最后才不得已挑选了大哥独孤翎的小女儿独孤玉婷。等到独孤玉苏大病初愈后,只能勉强补选了一个嫔妃的身份,如今已是淑妃娘娘。
独孤家历代出美女和才女,独孤家的女儿几乎是大齐皇朝历代皇后的不二人选。
唯独这位章宜皇后独孤玉婷,不但没什么出众的美色,偏偏还资质平庸。从来不会看人脸色行事,仗着皇后的身份在后宫里为所欲为。入住后宫这些日子以来经常闹得是鸡飞狗跳,让原本平静的后宫变成了喧哗的菜市一般。
虽说自家那两个双胞胎小侄子独孤见贤和独孤思贤,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孩子而已。可后宫到底不同于其他地方,大部分出入的全是年轻女性。
就算是她这个太后,无论做什么事之前都还要三思而后行,绝对不可以授人话柄,惹来非议。
一个小小的皇后竟敢为所欲为,实在是不懂得进退。
“先不要通报了,就在这里落轿。”独孤太后临时决定要走着过去。
不等门口边的太监通报,她立刻举手,示意不许惊动里面的人。得想法子狠狠教训一下皇后的嚣张气焰才可以。
不然,独孤家几代的荣华富贵,迟早要断送在那个无知愚蠢的女人手里。也许该慎重的考虑一下,要不要换人坐皇后的位置。
荒废已久的流芳苑是位于整个后宫西边的冷宫,向来是人烟稀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忽然间显得格外的热闹起来。
徘徊在布满青苔和薄冰的庭院中,层层华丽服饰,满头金光灿灿的皇后独孤玉婷,显得格外的心浮气躁。
想到即将出生的孩子,心情不是很好。
如果要生是个男孩子,恐怕她皇后的位置都保不住。
到时候情况会变得更复杂。
皇上还年轻,却一直没有拥有一男半女。尽管大婚过后,宫里倒是频频传出几位后宫嫔妃有喜的好消息,却有始无终。
不是滑胎就是流产。
皇上没子嗣这件事让朝中大臣很是担心,已经三番四次联名上奏,恳请皇上准许再选些秀女入宫。
光是宫里的狐狸精都应付不及,居然还要弄一堆来,这不是存心气人。
想到这些,独孤玉婷就觉得憋屈。
而且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也会发生,那个因为得罪了她而获罪,好像叫锦儿还是景儿的贱丫头。
充其量不过是个被贬入冷宫的御女,却出人意料的躲在这地方避人耳目,熬到了瓜熟蒂落。
就怕到时那小贱人母凭子贵,平白又多一个竞争对手。
“来呀!来呀!你抓不到我!”
大人的世界充满尔虞我诈,天真无邪的孩子根本不会计较那么多。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在院子里绕着圈的追逐,全然不顾照顾他们的宫女和嬷嬷的阻拦。
“滚回来,不许你欺负人——”
穿蓝色锦衣的小男孩子,紧紧追着那个欺负宫女的绿衣小男孩子不放,语气十分的霸道。一点不因为是在皇宫里就有所收敛。
“大笨蛋,抓不到,抓不到——”
绿衣小男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是叽里咕噜不断转动的眼珠,曝露出他的狡黠。
眼看蓝衣小男孩子伸手就要抓住自己,绿衣小男孩子机灵的转身。
他蹦蹦跳跳的跑入里面一进院落里,眼看就要被抓到,他机灵的一猫腰躲到皇后独孤玉婷的背后,还得意洋洋的探头出来扮鬼脸。
心有不甘的蓝衣小男孩子追近时,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招,一时间收势不住,结结实实的撞进了皇后独孤玉婷的怀里。
“啊!你这该死的小畜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浑然不知太后已站在自己身后,被吓了一跳的独孤玉婷立刻横眉竖目,样子看上去很可怕。完全没有一个皇后的威严和气度。
“小侯爷,小侯爷——皇后娘娘恕罪,侯爷是小孩子不懂得规矩。老奴替侯爷给皇后娘娘赔罪!”看到小主子惹了这么大的祸,紧跟而至的老嬷嬷赶紧“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不断地磕头、认错、求情。
“你是哪儿来的野孩子?懂不懂规矩。”
独孤玉婷看着那孩子,觉得很面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皇后姐姐,听说他是厉妃的弟弟,拽得不得了呢!”绿衣小男孩子马上从独孤玉婷背后探出头来,惹是生非地插嘴。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分明带有挑衅。
难怪!
独孤玉婷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感觉到小男孩子面熟了,原来是厉妃那狐狸精的弟弟,一个男孩子也长得这么狐媚,姓厉的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提到厉妃,独孤玉的所有理智荡然无存。
“狐狸精的弟弟是不是,该死的东西。”独孤玉婷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人意料。
她一把推开那个护主的老嬷嬷,抓住小男孩,扬手就给了两巴掌。力道重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手掌发麻,不过一种报复的快感也油然而生。
那孩子年纪不大,个性倒是倔强得很。
即使被狠狠打了两巴掌,嘴角鲜血直淌也不哭泣,反而虎视眈眈的瞪着独孤玉婷姐弟两人,有一种凛冽逼人的气势。
小男孩眼里的那抹恨意,让气焰嚣张独孤玉婷也隐隐约约感到害怕。
她转念一想,自己是堂堂的皇后,怎么怕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来了。
“皇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开恩——”老嬷嬷边苦苦哀求,边悄悄拉扯小男孩子,要他赶紧跪下求饶。
人打了,气也该出了,独孤玉婷还是感到不解恨。
“天翼,啊,天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大腹便便的美丽少妇从外面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一脸焦急的模样。
“来人,把这小畜生拉出去廷杖八十!”
满怀嫉恨地盯着急急忙忙赶来的厉妃,尤其看到厉姬高高隆起的腹部时,皇后独孤玉婷恨不得亲自冲过去,狠狠的踹上几脚。
看着即使身怀六甲也依旧美貌艳丽的厉妃,独孤玉婷的内心里不免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即使自己用尽最精美华丽的衣饰,最名贵的胭脂水粉打扮,却也无法比拟人家的天生丽质。越想越是感到生气,人比人,简直气死人。
嫁入皇宫已经大半年了,夜夜孤枕独眠。
这狐媚女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皇上眷顾。
独孤玉婷的心里除了妒忌,更多的是恨意。
说不定就是这狐狸精故意缠着皇上,皇上才没机会到凤藻宫留宿,对堂堂的皇后视而不见,压根当不存在似的。
站在门边看到自己弟弟被打,一向在后宫里呼风唤雨的厉妃,哪肯轻易罢休。
本来冲进来是想和皇后理论,不过眼角隐隐瞄见太后的身影,知道时机不对,转念想到一个计策。
“……臣妾的弟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稚子幼儿,就算他莽撞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应该大人又大量,没想到竟容不下一个小孩子。皇后娘娘今天要打死臣妾的弟弟,不如连臣妾一起也打死好了!太后、皇上……臣妾命苦,不能再尽心尽力侍候你们了……”厉妃嚷嚷着,还故意地挺高腹部扑过去,以大腹便便的身子挡住弟弟。
她刻意拉起衣袖掩面哭泣,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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