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并不是去爱了一个相似的人。
而是去爱了一个,会让我们变得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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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很自闭,因为没有妈妈,爸爸总是很忙,在幼儿园的时候,我从不跟人说话,也总被大家忽略。”明知道沈陌已经睡着了,却还是忍不住轻声地讲下去,那是她生命中最难忘的记忆,因为她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一个人来爱她。
认识君生的时候,是十四岁那年夏天参加野外夏令营,去到山里,领队的老师让他们自己捡柴禾生火做饭,没有人跟她一起,便一个人去了。
忘记是被人推下去还是自己脚滑滚下了山坡,因为她摔得七荤八素,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意识模糊地一直躺在坡底下,太阳晒得她近乎脱水,那个时候她在心里想,大家一定遗忘了她,如果这次活着回去了,一定不要让所有人都记得她,不能被人轻易忽略掉。
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君生出现了,背着一背篓青橘子,看到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弯下身想扶她,结果橘子全都倒落下来,圆滚滚地砸在她受伤的腿上,她本来快晕了,结果又疼醒了,然后在君生慌乱窘迫地目光中咬牙哭了。
背着她走了七八里山路的君生,一路上温柔的给她唱着她从没听过的歌,让她不要睡着。她疼得厉害,就一直哆哆嗦嗦地哭,他耐心地安慰了她一路,给她将村子里的趣事,她才知道,君生和她一样,都是单亲家的孩子,还知道君生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奶奶,所以他从小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怕她难过一路上努力地说话。
她记忆深刻的是少年身上淡淡地汗味,还有他筋疲力尽却没有放下她歇息,害怕耽误了治疗,所以送到医院后,少年的手肿胀得厉害,一直发抖,却笑得开心,露出整齐的牙齿。可是当知道医疗费的数字远远超过他想象的时候,少年笑不出来了,又怕被她看出来,窘迫地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钞,那是他放假了帮家里卖橘子的钱。
全部的钱交了都不够,少年的目光有些心疼,她问他怎么了,他说:要是你晚点摔,我把今天的橘子卖了,钱就该够了。她本来疼的直掉眼泪,听到这句话她却笑了,要是不摔不是更好吗,还晚点摔!
后来,她也觉得君生说的话是对的,如果没有那一摔,她大概永远不会碰到君生,不会碰到那样一个单纯如水的男孩,只是命运总是那么奇妙,分开后再次相见,却是在爸爸的再婚宴上,她从来不关心爸爸的婚姻感情问题,所以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继母,那个说一句话都会害羞脸红的女人是他爸的初恋,只是后来命运波折没能在一起,如今再度结合也许是一桩美事,却全然没有想到会跟君生有联系。
她人生中最仓皇地时候,大概是她的爸爸拉着君生到她面前说:叫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好好相处!然后又对君生说:这是你妹妹,以后好好照顾她,这孩子现在皮的很,从前比你还话少,自打上了高中,跟疯了似的。
君生比她还要震惊,张了张嘴,半天没喊出一声妹妹,她不知怎么觉得很愤怒,拉过君生的手就跑出了婚宴场地,然后就委屈地哭了,君生慌张地将她拥在怀里,像哄孩子一般,说:别哭,别哭,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正难过呢,以后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真好!
她听完就哭得更厉害了,或许那个时候,她在心里就对君生抱了不该有的希望,所以才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委屈。
他们一起上学放学,君生大她一届,成绩优秀,加上长得也好看,总是有好多女孩子送情书给他,他都红着脸拒绝。
他们对彼此的感情都是干净而纯粹,总害怕会给对放带来负担,只是共享着生活中的喜乐,君生会听她说沈陌今天被送了几分情书,听她说沈陌跟许良辰在一起了,听她说今天在舞蹈室,沈陌跟一个学弟搭档把人家一脚踹趴下了,听到她说我其实好羡慕沈陌爱得大胆,听她说:君生我们以后会不会一直在一起……
“我后来终是没有等到答案,他被人从河里打捞起来的时候,寡白的脸,我当时害怕得不敢多看他一眼,我一个人跑了,我无法忍受我再也看不到他红着脸跟我说话的样子,不能忍受他以后再也不会存在于我生活的日子,然后我看到闻讯赶来的你,红着眼眶抱住了我什么话也没说。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并不好,从那之后,我们也没有其他过多的联系。但是现在,我躺在你身边,算不算也是早就注定的友谊?”
没有人回答,但是本应该睡着的沈陌,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压抑的叹息声起,像是对这段感情不可承受之重的感伤。
十八岁的沈陌和谢依林,都经历了人生中最糟糕的时刻,从此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谢依林无法面对自己的继母,早早地搬离了家,而沈陌无法面对几乎所有人,从那之后,一个人深居简出,不再轻易与人来往。
她们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逃避,沈陌可以从此与男人断交,而谢依林则不停地与不同的男人交往,或许只有沈陌明白,那样的谢依林从不曾快乐,只是陷入了太过执着的悲哀中。
而现在,是不是我们都遇到了于自己而言全然特别的那个人,是不是我们终于可以获得新的救赎,谢依林可以从那么沉重的伤痛里走出,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黑暗中,沈陌这般问自己,想到了许良辰,想到了她唯一可以触碰的奈何,她的心里似乎有明亮的东西一闪而过,她抓不住,却又生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