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言可畏

    但是我爸似乎不是很喜欢我，他从不抱我，从来没有像对那个女孩一样对我笑。我很想讨好他，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妈经常和他吵架，有时候还把他打得脸上出血，我爸不会还手，但气急了会走，我妈又会抱着他，哭着不让他走。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躲远远地看，看到爸爸最后没走才放心。

    后来我有了一个弟弟，他们之间好像不那么经常吵架了。我爸还开了个工厂，我们家有钱了，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我妈不会再像看犯人一样管着我爸，他做生意有时候还要出差，离开家好几天。

    那是我上初二那一年吧，那天放学回家，我发现家里的东西被摔得到处都是，我还以为家里遭贼了。然后看到我爸额头被砸出了一个窟窿，还在往外冒着血，站着一边一动不动，我吓得够呛，赶紧拉着我爸要去医院。

    我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骂他死了才好，说他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家，这么多年念念不忘那对母女，借着出差的名义去偷看人家，我想起了当年那个女孩，我的心突然就冷下来了，但我不能看着我爸死啊，我好不容易才有的爸爸，所以我还是拉着他去了医院，我妈在后面骂我蠢，白眼狼，吃里扒外。

    后来，我认识了一群校外的朋友，用你们的话说就是不良青年，我开始频繁地翘课，我本来成绩还不错的，后来直线下滑。我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早恋......所有你们眼里坏女孩会做的事我都做了。”

    讲到这里，她笑着，语气里似乎还很骄傲，但眼睛里却闪着泪花。

    这世上从来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那些心酸且不堪的过往，怎么是用三言两语可以表达得出的呢？更不是像杨佑铭这种从小循规蹈矩，连在叛逆期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在健康的环境下自然而然向阳生长的孩子所能理解的。

    自古以来，人言可畏。

    茶余饭后，就喜欢张家长李家短地八卦，是那些传统无知的村民最大的消遣。

    当年在外务工意外发现曾有才，回家后告诉曾秀妈妈的男人，并不是个有怜悯之心的人，他把自己发现的消息当做笑话逢人就说，就像炫耀自己丰功伟绩一样乐此不疲。

    落后的小村不过百亩之地，一夜的功夫消息就足以传遍全村。

    曾有才刚回家那年，他们家就是全村最大的话题中心。

    他们家有钱以后，那些人虽然面上都和和气气，甚至有求之时还会奉承几句。但嫉妒是最恶毒的种子，在贫穷又懦弱的人心里生根发芽，表面的阿谀反而会加深背后的中伤。

    更有卑鄙者会把战场转向孩子，都说年少无知，童言无忌，那么那些年纪轻轻的孩子却懂得恶语伤人，同龄相欺，谁又该为他们的行为负责？

    曾秀就是在这些闲言碎语中长大的，面对别人的嘲笑和侮辱的时候，她一开始也害怕，后来她才明白：无宠可恃的人除了自己强悍点，没有别的办法。

    那天她在河边一个人坐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也许就是这一巴掌，打破了曾秀对爸爸这个词所有的期待和幻想。她本来应该哭的，可是她一滴眼泪也留不下来，那是一种巨大的悲伤，连哭泣都是多余。同时她也觉得好像有什么坚持很久的东西消失了，她的心不会再那么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